["臨汐城中近來非議甚多。自上年趕冬節過後至夏月,整整數月,向來喜好熱鬧的國君司徒樽都沒有大擺筵席,這在國君司徒樽登基之後的數年之中幾乎是難得一見之事。許多官職不高的小官員近幾個月以來,幾乎是入不敷出,又苦於除了一點俸祿就別無其他生活來源,隻能將家中一些簡陋的擺件先行典當出手,用以渡過難關。甚至有些小官員找熟人托關係,私下向紫軒宮中的內務女侍和當值侍衛打聽,何時國君才會再一次大擺筵席。但都始終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隻是禦膳房中最近傳出的消息來說,國君大人近來似乎胃口有變,許是天氣悶熱所致,料得再過段時間應該就一切恢複如常。一眾大小官員徑自叫苦不迭。
事實上,不止是都城臨汐,就連紫軒宮中最近也因為國君久未露麵而人心惶惶。內務總管近來按照慣例安排的所有歌舞之事通通都被打回,以至於紫軒宮中從小養大的舞者歌姬有不少都被趕出宮去,就是因為擔心國君大人一怒之下會降旨入罪,另外還要從民間招來新鮮麵目替代宮人舊人,惹得紫軒宮側門最近不是新怨綿綿,便是舊愁累累,總之沒有一日消停安寧。甚至不少內務女侍和當值侍衛被各宮臨時抽調人手,一時間內務總管手下宮人極為匱乏,不得不緊急從行宮別院向紫軒宮調派,以備不時之需。如果說這些還不夠內務總管焦急,那麼最令人頭痛的便是,國君大人直到現在仍舊沒有給出明確的秋月祭典的清單。
每三年一次的秋月祭典是皇族司徒氏最為重要的祭典,其重要程度遠遠超過了每兩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和每年一次的趕冬節慶典。而且相較於其他典禮,秋月祭典更是極為特殊,因為秋月祭典是用來祭祀司徒氏的曆代祖先,因此不能假手他人,一切繁瑣細節,大到排場布置的安排,小到祭典上貢品蔬果的擺放,無一不是由皇族子嗣親自完成,其餘宮人女侍侍衛完全不得插手。皇族以此彰顯對於祖先的追思。
雖說是一切事務不分大小都應該由皇族司徒氏子嗣親力親為,但是司徒氏畢竟立國時間已有數年之久,真正做到事必躬親已是不太可能的奢侈,因此將擺件之類運進宮中之事,自然而然的就由內務總管安排人手負責,不必再勞師動眾的牽動皇子皇女。
但是也有一樣,卻是內務總管無論怎樣也替代不了的,就是國君大人禦筆親書的祭典貢品蔬果冷熱菜肴的清單。皇族司徒氏每一次秋月祭典供奉給祖先的無不是世間極品,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內務總管,也有許多不曾聽聞過的奇珍菜肴。現在眼看著距離秋月祭典不過數日,而國君大人遲遲沒有動靜,內務總管好似熱鍋上的螞蟻,有些亂了陣腳。
清晨,紫軒宮,湘荷宮。
“殿下,香漱殿絡妃求見。”當值侍衛的聲音中包含著的一絲驚異,讓太傅謹微眉頭緊鎖。皇長子剛剛睡下,絡妃卻在此時來訪,真是不湊巧。再者,這位絡妃平素根本就不離開香漱殿,雖說數年之前就被國君大人封為妃子,但是卻始終不曾聽聞被寵幸,可見是冷宮中人。如今前來卻是所為何事?
歆國冷宮與曆朝曆代不同,此前的曆朝曆代的冷宮中人無不是不被帝王寵幸,而後隻能在位於宮中一隅的偏僻冷宮中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不是被折磨到發瘋發狂,就是寂寞難耐最終喪失心智成為廢人。而在紫軒宮中,所謂的冷宮卻並不是與其他宮殿分開獨居,而是零散的分布在紫軒宮中間,說來,其實並沒有什麼冷宮一說,有的隻是不被國君太過寵幸的女子或男子。雖然身處冷宮,但是冷宮中的嬪妃卻並不像曆朝一般被受欺淩,相反,雖然不受國君寵愛,但是隻要冷宮嬪妃自身願意與其他宮中之人往來,也沒有任何阻攔。
按照紫軒宮中不成文的規矩,半年為期,國君司徒樽若是半年之中都沒有踏入某殿,也無特別交代的賞賜,那麼就視為該殿的嬪妃已經失寵。因此之前喪命的嫻妃雷紗才會因此國君大人的許久不至而格外焦急。
內務總管會將嬪妃每月所用縮減至貴人相當,又過三月,若是仍舊沒有得到國君的關照,則降至美人。宮人美人數以百計,隻有很少的幾人有幸得到國君大人的雨露恩澤,其餘能否有幸得見國君一麵還是未知。好在國君司徒樽仁慈大度,對於宮中美人並無私心占有,每隔兩年便有一次大赦,不願再苦等下去的妙齡男女可以領了賞銀自行歸家。
因此,即便是身處冷宮,其實美人們的日子卻並不如何難過。
謹微放下手中的卷軸,有絲無奈的回頭望向一旁床榻上酣睡的皇長子,司徒桾的睡臉十分安詳。不似往日清醒之時一般的刻意擺出的清冷無情。待在司徒桾身邊的時日越長,謹微就越發覺得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在司徒桾身上隻怕是極難成功。其實早在皇長子初次聽到自己的打算是對著三皇子動手的那一刻起,司徒桾皺眉的表情就被謹微盡收眼底,隻是那時的謹微覺得,那些緊鎖的眉頭不過是人之常情,何況司徒桾與司徒橙情同親兄弟,兩人相伴長大,會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自然是太過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