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我枕著胳膊的耳朵裏造成了清晰的聲響:“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你發電報啊?”我睡姿不變,懶散的聲音貼著桌麵傳出來,形成一種夢話樣的音調。

“睡吧,你要成睡神了!”發報員停止了工作,我感覺到蘇小芸把頭往我的位置靠了靠,她聲音低低地說。

“睡神就睡神,好歹算是個神仙。又是你封的啊?”我音調不變。

“我封的,聖旨明天就郵寄來了。你等著。”這種類似調侃的話我已經習慣了,蘇小芸現在能每天平均對我說兩到三句。

“你有沒有辦快遞啊?普通信件很慢的。”我回了句。

她用鋼筆用力杵了我一下,說:“不要耍嘴,‘春困、夏瞌睡、秋打盹、冬眠’你知道吧,擱你身上真的是條條都符合。不過,像你這樣睡的話,入冬之前你肯定得增肥。”

我說:“要論耍嘴,我哪有您老人家優秀啊,整天諷刺我。冬天還早,誰知道今年冬天在哪。我先睡會……”

“咯咯,是啊,高考一過就各奔東西了,等到冬天,您老人家說不定在哪個大學裏滑雪呢。時間過的是快啊,不知不覺馬上就到高考了……”

蘇小芸今天話多得有點反常,我都幾乎要被瞌睡蟲折磨到精神崩潰了,她卻還在一邊嘀嘀咕咕說個不停。

耍嘴皮子鬥嘴現在成了我們兩個每天的固定科目,蘇小芸的嘴皮子功夫日新月異,我評定說這是她本身自帶的天賦,她反駁說是受我“調教”的結果,我反駁說潛能是先天的而發掘是後天的,她於是給我定了個“師傅”的職稱,並趁附近同學不注意給我來了個抱拳拱手的禮節。

就這樣平白無故地稱呼為“師傅”,讓我十足的哭笑不得,我擔心這個稱謂是一種不詳的預兆。這令我回想起高一研究過的那些武俠著作,我也曾經借鑒其中的精彩內容改編為“周立剛和小狼女”的故事,情節跌宕起伏,過程笑料迭出,結局感人至深。因為我始終認為楊過和小龍女是一出悲劇,原著的結局隻不過是一種更顯蒼涼的注腳。

世俗倫理的大河大山或許是造就神仙眷侶的訓練場,但是我更喜歡山邊耕田、河中打魚、林間砍柴的凡人生活。

“師傅”這個稱謂代表著倫理上的隔閡,使用到蘇小芸和我之間顯然是極其不恰當的,那換成“師兄”如何?但是我又瞬間想到了令狐衝和嶽靈珊,但凡喜歡上小師妹的大師哥,有幾個結局圓滿的?於是,我對蘇小芸丟來的“師傅”奮力抗爭,隻要她喊,我就沉默以對。

經過我無數次的抗爭之後,蘇小芸把“師傅”演化成了“您老人家”。我迫使自己相信蘇小芸新換的這個稱謂是花了心血的,單看“您老人家”這四個字是沒有倫常輩分的含義的,僅僅是包含了些許尊敬之意,不局限於前後輩,大可用於忘年交。

對此演化我不好再做抵抗,蘇小芸也沒有忘記“師傅”這個原詞,偶爾也拈出來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無奈之下,隻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隻要她使用這兩個詞喊我,我就喊還回去。於是“您老人家”、“師傅”便成為了我們之間使用頻率超高的詞彙,大有代替第二人稱“你”的趨勢。

我順著蘇小芸關於時間的話題,說:“時間過得是快是慢,我們又管不了。但是有句名言說的好——時間就像水麵上的海綿,隻要吹吹,總是會漂的。”

“你真能瞎編。我能不能請教您老人家一個問題,你說要是再過10年,我們會是什麼樣子?”蘇小芸提問題經常會套用一個征求性的語句,但是一般都不會等我發表意見。

“10年?太遙遠了,我從來不去想那麼遠的事情,我隻想現在睡個覺。”

她根本不管我的瞌睡狀態,繼續說:“不遙遠啊,其實我們從七八歲到現在不也就是個10年嗎?你是不是感覺過的很快?再過10年應該也是這種感覺。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