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默默地站著,一動不動。

“小芸?”我勉強說出了兩個字。

她極低地“嗯”了一聲,然後緩緩地說道:“可能我們很適合……但是不能在一起了……”

我們的粉筆都碎到了地上。我把頭扭到一邊,心裏瞬間泣不成聲。

☆、五十三、夢魘範特西

蘇小芸要和我分手了。我預想過這會是我們之間矛盾發展的必然,但是真正麵臨的時候,感覺還是無比的突兀。

我們都站在教室的講台上,相距不遠,卻是伸手無法觸及的距離。我的內心絞痛,但是沒有流出一點眼淚。周圍死一般的沉寂,我不敢去看蘇小芸的臉,隻是毫無理由地堅信她也沒有流淚。

為了剛才這一刻,或者為了那句話,她應該已經準備了很久。我認為沒有必要再去當場爭辯什麼,我相信她所說的一定是心意已決的真話,我也不會和她吵架,既然如此,結局也就不需挽回了。

“我走了。”我氣若遊絲地對她說。

她沒有出聲,低垂著頭,淩亂的頭發搭在肩上,顯得頹然無力。

我狠了狠心,拋下了她,獨自原路從窗戶跳出了教室,不過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了走廊上的樓梯拐角。我出來時沒有關上窗子,此時直勾勾地盯著敞開的窗戶,不由地聯想起了我們相處的過程。

如果真的存在“愛情的殿堂”,我和蘇小芸顯然沒有尋到正式登堂入室的門戶,一起冒冒失失地從窗戶翻了進去,結果發現誤入了一間封閉的密室。狹隘空間引發的壓抑感迫使我們無暇多談感情,一段時間之後就陷入了難堪的沉默,她隻得提議說我們各自離開吧,於是我們淒淒惶惶地退了出來。這條翻窗的途徑是我找到的,最後先行一步的似乎也是我,我好恨!

我等了很長時間,然後才看到蘇小芸的身影出現在窗口,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角,發絲遮蔽著眼神,她的動作緩慢,雙腳落地的時候有些站立不穩。我提心吊膽地看著,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過去,那個女孩已經決意要離開了,我不能再去牽她的手。她一直微微低著頭,也根本沒有發現我,連皺折的裙擺都沒有整理,就一個人慢慢地走了。

看著蘇小芸的身影走遠消失,我感覺到身邊的建築開始逐漸的坍塌。腳下的地麵在微微的顫動,頭頂的灰土像瀑布一樣落了下來。那麵窗戶猛地整體爆裂,無數尖銳的木刺裹挾著玻璃碎片橫飛過來,插滿了我的身體,衣服的紅色就像是淋漓的鮮血……

回家,盡量裝作平靜。吃飯的時候,母親問我臉色為什麼不太好,我推說有些頭暈,可能是天氣的原因。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覺了,但是直到淩晨才睡著。接連不斷地做著噩夢,有連續的劇情,也有零散的片段,幾乎所有夢境都有蘇小芸在場,沒有她的場景似乎也與她有關。

早上被叫醒的時候,發現枕頭上落了許多長短不一的頭發,臉頰上濕乎乎的極為不舒服。腦殼中似乎被侵入了一團熱氣,連思維都變得恍恍惚惚。

接下來的很多天,白天的生活內容全然忘記了,唯一能記得的就是夜間的噩夢,其中記憶最清晰的有這麼幾段。

第一個夢境。

場所是一間漆黑的教室,外麵應該是黑夜,所有的窗戶上都遮擋著黑色的絨布窗簾。黑板的麵積很大,幾乎占滿了整麵牆,表麵烏黑油亮,映出了許多模糊不清的幻影。

教室裏擺的不是課桌,而是一張張狹小的木板床。我和蘇小芸在最靠近講台的位置,她和我相離不遠,我們各自占著一張木床,趴在被窩裏看書。我的床頭點著一支燒到一半的白蠟燭,而她那邊是一支紅蠟燭,蠟油堆積,如同古樹的盤根虯結。

我和蘇小芸都沒有說話,不停地翻著書,書頁上印刷的字跡很淡,呈現出一種渲染過的灰色。紙張被快速翻過時發出微弱的刺啦聲,帶起的空氣吹動燭火搖晃,不時冒起一縷縷的黑煙。蘇小芸的被窩裏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我能察覺到她的被窩蠕動,也隱約在她的另一側看到有一個人的腦袋,但是麵部一片模糊,辨認不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