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 3)

方雨林無心再跟老龔頭對峙,趕緊衝出門要去醫院,卻被公司的一個職員攔住,往他手裏悄悄塞了一張字條。上車後,方雨林展開字條來看,隻見字條上寫著:“變質的魚,是馮祥龍故意安排下的一個圈套,為的是報複和坑害你和你妹妹。”看完條子,方雨林急忙地抬起頭去找那個人,那個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待方雨林趕回醫院,一切都晚了。手術已經結束。手術室門上的那盞紅燈已經滅了。馬鳳山、郭強和重案大隊的同誌們都不知道怎麼麵對喘息未定的方雨林,告訴他這個晴天霹靂般的噩耗。隻有那兩個跟方雨珠一起“賣魚”的小姐妹,在這無比的寂靜中,相擁在一起,“嚶嚶”地抽泣著。手術大夫也顯得那麼沮喪無奈。

還需要他們說什麼呢?方雨林渾身抽搐起來。

馬鳳山、郭強等人的眼眶也一下子濕潤了。淚水無聲地從方雨林的眼睛裏湧出,並大滴大滴地墜落。他仿佛聽到空中響起小妹清脆的叫喊聲:“哥……哥……”

方雨林說,他要再看看小妹。說話時,臉部的肌肉在劇烈地抽搐著跳動著。同樣淚流滿麵的郭強一把抱住了他,說:“雨林,先別看了……過一會兒吧……”

“過一會兒?”他疑惑地抬起頭看著這位好朋友。他不明白,這個“過一會兒”的含義是什麼?難道,過一會兒小妹就又能活蹦亂跳了?過一會兒小妹又能跟他這當哥的撒嬌了?難道……難道過一會兒……過一會兒她就不再這樣毫無血色地躺在這兒了?她那雙靈巧的手又能舞動起來?她小時候是那麼渴望學舞蹈、學鋼琴。可是老爸最瞧不上的事就是女孩兒學舞蹈,說那純粹吃的是青春飯,一次又一次地不許她去少年宮舞蹈班學習。家裏當然也不可能為她買鋼琴。她隻能說,但凡有一天她要有了女兒,一定讓她既學舞蹈,又給她買鋼琴。還能讓她實現這樣的夢想嗎?如果不能,那為什麼要讓他“過一會兒”?這一刻,方雨林覺得這世界好悶啊!一切都要爆炸,一切都該爆炸!一切都是那樣的無情……

他突然推開郭強,扭頭就向外跑去。

郭強忙叫:“雨林!”

馬鳳山也叫:“雨林!”

方雨林這時想起在九天集團公司得到的那張小字條。馮祥龍,你有種找我方雨林來算賬啊。我小妹又怎麼你了?一個弱女子,一個還沒活過二十三歲的女孩兒,她從來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人的事情,在她眼裏太陽總是那麼輝煌,月亮總是那麼明亮,明天總是那麼充滿希望,人間總是洋溢著溫情。你怎麼忍心整治這樣一個女孩兒?她是那樣的善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單純,那樣的盼著所有的人都活得好……馮祥龍,你還算是個人嗎?他跳上一輛警車,發動著車子,衝上馬路。隨後趕到的郭強、馬鳳山等也跳上各自的車,追了上去。

方雨林要去找那個“渾蛋”馮祥龍。但在最初的幾分鍾裏,他卻想不起來自己這會兒駕著車要去幹什麼。他操縱著方向盤,不住地擦拭著流下的淚水,完全是在潛意識的驅動下,選擇著方向和道路。郭強追上他以後,和他並駕齊驅——馬鳳山總是因為上了一點年紀的緣故吧,再也開不了他們那樣的“飛車”了,隻是著急地在後頭緊趕慢趕地跟著。

郭強搖下車窗,對方雨林喊叫:“雨林,不要做傻事!”方雨林不理會郭強。郭強著急地叫道:“雨林,你聽我說……”方雨林踩了一腳油門,車便飛快地超到前邊去了,剛好趕上變燈,他衝過了路口,郭強和馬鳳山的車卻被紅燈擋住了。

方雨林把車開到了專案組駐地。他找到那個管保衛的同誌,把持槍卡拍在桌上,悶悶地說道:“領槍。”

那個同誌問:“外出執行任務?”“是的。”方雨林仍答得甕聲甕氣。那個同誌想了想:“沒人通知我你要外出執行任務啊?”方雨林冷冷地說道:“我現在通知你!”也許是因為方雨林在這個專案組裏名聲特響,都知道他是孫書記點著名從市局要來的“破案高手”。那個同誌“雖然沒得到通知”,但在稍稍遲疑之後,還是同意了:“那你在這兒簽個字。”說著便轉身去開保險櫃。槍都存放在保險櫃裏了。方雨林很快簽了字,拿了槍就向樓下跑去,居然都沒說一聲再見。大概到這時候,這個專管“內務”的同誌才突然覺出,今天這位“破案高手”的神情很不對:整個人發木,眼神發直,說話沒腔沒調,臉上還透著一股黑氣。“他來領槍……”他越想越後怕,覺得要出事,馬上拿起電話,通知傳達室,趕緊截住方雨林!但等傳達室的同誌放下電話,衝出去攔截,方雨林的車已經啟動了。這時,郭強和馬鳳山的車也趕到了。他倆連停都沒停,趕緊掉轉頭,接著又去追趕方雨林。

這時候,方雨林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明白自己要去幹什麼。當所有關於公安工作“光榮”、“驚險”、“刺激”、“重要”……一切的一切都像“嘩嘩”退卻的浪潮恢複平靜和平凡,方雨林已準備用自己的一生在這個崗位上站穩了站直了,站出名堂或站不出名堂都決心要站到底的時候,他真的沒想到有人因為他是一個“公安幹警”而來報複他,而這報複的惡果,偏偏會加害到他那樣一個小妹身上。在中學時期的同學老師的惋惜聲中,在某些自以為在這社會裏有地位有身份的人的“藐視”下(比如,丁潔的母親……這件事,他從沒有跟丁潔說起過),也包括許多普通老百姓的不信任的衝擊之餘(幹警中的確有一些“渾濁分子”),他之所以從來沒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就是因為他的這份清醒。他清醒地被一種“光榮感”和“責任感”激動著。在這一點上,他知道自己是“超乎尋常”的,是超越了無數同齡人的。因為不少的同齡人討厭談論“責任”。而他卻撕心裂肺地想為“當下”服務,為“當下”“站崗”。說他“媚俗”也罷,說他“胸無大誌”也罷,他覺得中國的文明升華,必然也隻有從“當下”的努力開始。為“當下”服務,不完全等同於為“當權者”服務。“當下”的真正含義是“當前正活著的人民”。當權者能為人民著想,真正辦一點“人事”,他們就是人民的一分子,服務於他們也是應該的。反之,他們就自動地站到了人民的對立麵去了。不僅談不上服務於他們,還要用法律來製裁他們。為當下服務,為當下站崗,舍此,還有什麼更緊迫的事嗎?舍此,還會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未來可說嗎?但他卻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妹妹。啊……當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