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3)

“我已經向你道過三次歉了。丁潔,許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沒法左右自己……”周密一邊開車,一邊繼續圓著那天開始的這個“謊”。“你今天拉我出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句話?”丁潔瞟了他一眼。

周密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我明天要走了……我給你帶了一樣禮物,放在後座上了。”丁潔起身從後座上取來一個小包。周密叮囑說:“現在別看。等我上了飛機,你再看。”丁潔問:“什麼東西那麼神秘?”周密說:“沒什麼神秘的,是我進市政府機關前幾年寫的日記。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最近的日記嗎?”丁潔說:“你那幾本青少年時期的日記,我還沒敢看哩。”

周密突然笑了笑,說道:“不著急,也許過些日子,你就會非常想看了。”

丁潔心裏一緊,因為他這時的笑容,讓丁潔覺出是用一種無奈逼出來的,是她從來也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她稍稍愣怔了一下後,問:“為什麼?”

周密淡淡一笑,不答了。

這時,車已開到郊區的一個大型水庫邊,停了下來。周密下車,慢慢走到大堤上。寒風吹起他的衣襟。他居然就像是什麼感覺也沒有似的,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神情十分複雜地眺望著遠方。

丁潔走了過去。

周密目不斜視地問:“你怕水嗎?”

丁潔說:“我在學校裏就是遊泳好手。你忘了?”

周密喟然感歎:“我從來不敢下水遊泳。我崇拜水,敬畏水。我從來就認為,水是所有有形物質中最不可捉摸,最富有生命力,又最具有毀滅性的。我們誕生在母親腹中的羊水裏,最後又腐爛在土壤的水分中。水讓我感到窒息,讓我感到自卑……一跳到水裏,總讓我感到自己就是孤苦無援的嬰兒和正在腐爛的屍骨……”

丁潔打了個寒顫說道:“你怎麼會把這麼美好的一樣東西看得如此陰暗可怕?”

周密反問:“水,可愛嗎?”爾後苦笑笑,低下頭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轉過身向停在大堤下的轎車走去……

“我把他給我的那包日記本帶來了,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丁潔說道,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一絲病態的紅暈。

馬鳳山問:“他說是進市政府機關前寫的?”

丁潔點點頭:“是的。”

方雨林說:“要是最近寫的會更有用些。”

馬鳳山對丁潔說:“這日記,今天晚上肯定沒時間看了。今晚,他沒有再跟你談一點別的什麼?”

丁潔想了想,說道:“沒有了。後來隻是又說了一句,不管我能不能原諒他,他到了意大利,一定會給我寫信的。他說他特別感謝我這一段時間能給他這樣的信任……”

這時,專案組的一個工作人員急急地走來,對馬鳳山和方雨林說:“楊組長請你們到他辦公室去一下。杜海霞的賬裏好像查出什麼特別重要的問題來了。”

方雨林於是忙對丁潔說了聲:“你稍等我們一會兒。”跟著馬鳳山去楊組長的辦公室了。這時,已到淩晨時分。楊組長說:“已經把那些賬本粗粗地清理了一下,拉了一個涉嫌受賄人的名單,一共有八十多人,省、市正副廳局級的幹部就有九人。”

馬鳳山接過名單,急急地往下搜尋。搜尋到最後一頁,才看到“周密”二字。他馬上把名單遞給了方雨林。方雨林看罷名單,匆匆回到丁潔身邊,對丁潔說:“出了點新情況,你先回去吧。謝謝了!”

丁潔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那日記……”

方雨林說:“你先保管著,連同他以前給你的,都鎖好了。也許一兩天之內就會有用的。”

丁潔又發了一會兒呆,似乎想問什麼,又知道不該問,猶豫之後,便悶悶地走了。方雨林送她到大門口,對她說:“一兩天後,我們能認真地談一談嗎?”

丁潔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說:“還有必要嗎?”

方雨林說:“當然有必要。”

丁潔的眼圈突然紅了,說了聲:“那我等你的電話。”便上車走了。

方雨林回到楊組長的辦公室,專門從賬冊中調來有關周密的那一項,聽查賬的工作人員介紹,有關周副市長的,賬上隻有這一筆三萬六千元。下邊還特地注明了一下:“貂皮大衣一件,周副市長沒收。”

方雨林問:“沒收,為啥還要記在他名下?”

工作人員說:“詳細情況還來不及核實。”

馬鳳山立即把這件事報告給了金局長。金局長趕到局裏,聽了詳細彙報,說道:“我們不能為了一件他壓根就沒要的貂皮大衣,去強硬阻止一個副市長出國。這不是在無理取鬧、在搞笑嗎?”

方雨林說:“但是……”

金局長說:“好了,不要‘但是’了。隻剩下四個小時了。我們已經沒什麼‘但是’可說了。”

這時,方雨林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丁潔臥室的電話號碼,便立即接通了來電。

“你怎麼還沒休息?”他問。

丁潔告訴他:“有個情況不知道對你們有用沒用。”

“你說。”方雨林向兩位局座打了個招呼,便走到過道裏跟丁潔說話去了。

“……那天我在周密的那個房間裏,還看到一樣特別怪的東西。我一直以為沒什麼意思,也沒敢往那兒聯想。剛才仔細想了想,那東西可能跟槍有關聯……”丁潔喃喃說道。

“槍?”方雨林一驚,忙追問,“你別急,慢慢說。”

“他那個老式書櫃裏有兩本那麼老厚的俄語大辭典。但每一本上都有幾個挺古怪的洞……他為什麼要在俄語大辭典上打這樣的洞?也許這事沒什麼意義……”

方雨林忙說:“不不不……你先不要把自己的思路堵上。是什麼樣的洞?”

丁潔說:“怎麼跟你說呢?”

方雨林提醒道:“有可能是槍打的嗎?”

丁潔一愣:“槍……他為什麼要拿槍打辭典呢?”

方雨林果斷地說:“試槍。”

丁潔反問:“試槍?”

方雨林說:“先別問是為什麼。再想一想,這洞眼有可能是槍打的嗎?大小……形狀……彈著點的分布……你詳細給我描述一下。”

丁潔說:“我不太懂……光看大小,好像……好像是……槍打的……”

方雨林說:“你不會跟周密去說,你今天來找過我們吧?”

丁潔好大一會兒不做聲,然後突然說道:“你看我會嗎?”

方雨林隻說了句:“早點休息吧,過兩天我們再談。”收起手機,幾乎是飛跑般地衝進金局長辦公室。

“你覺得,他在他的房間裏試過槍?”馬鳳山也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追問。

“從丁潔描述的情況看,那大辭典上的洞眼很像是手槍打出來的。”方雨林兩眼放光。關鍵時刻,這可能會成為突破性的一個發現,使他處於極度的興奮中,完全抑製不住地大口大口喘道。

剛趕來的郭強也說道:“如果能搞到這兩本大辭典,就可以鑒定出,辭典上的槍眼是不是用來鳳山莊作案的同一支槍打的。”

馬鳳山看了看手表:“沒有多少時間了,就算搞到那兩本辭典,也來不及做鑒定了。”

方雨林說:“先把辭典搞到手吧。”

郭強說:“我去。”

方雨林忙說:“這種粗活還是我去幹吧。你趕緊調人做鑒定,搶一搶,也許還來得及。”

與此同時,廖紅宇家又一次遭受了“襲擊”。這幾天,她家一直不消停。比如今天早晨,廖紅宇和女兒正在廚房裏忙著做早飯。突然,一塊石頭從樓下飛來,“哐”的一聲砸碎了她家的客廳窗戶。稀裏嘩啦碎玻璃碴兒散落了一地。這已經是幾天來的第三回了。廖紅宇和廖莉莉忙衝到客廳裏,撿起石頭。隻見石頭外邊跟前幾回一樣,還包了一張紙。紙上寫著幾個同樣的血紅大字:“小心狗頭!”

毫無疑問,又是馮祥龍那一幫哥們兒幹的。也許是因為緊張和害怕,再加上剛起床不久,廖莉莉渾身索索地顫抖了起來。廖紅宇抓起那塊石頭,就要衝下樓去。廖莉莉忙攔住她說道:“別管他……求您了……”

這時,一些鄰居來敲門。鄰居們氣憤異常,一致感慨“好人做不得”,嚷嚷了一陣才慢慢散去。廖紅宇和廖莉莉送走眾鄰居,剛要關門回房間,卻看見蔣興豐獨自一人站在門外。“你什麼時候來的?”廖紅宇一愣,讓他進來。分開以後,她從來不許蔣興豐上她這兒來,蔣興豐輕易也不敢來。“出啥事了?你開口呀!”廖紅宇最見不得的就是蔣興豐的那副“窩囊相”。他倆從吵架到分手,起因大多就是因為他的這個性格使然。廖莉莉心疼她爸,斷喝道:“媽!”轉身又和顏悅色地問蔣興豐:“是不是因為橡樹灣的事挨批評了?”蔣興豐往沙發上一坐,隻是不說話,神情顯得特別沮喪。廖紅宇瞪他一眼:“你瞧你這個人!”蔣興豐猶豫半天,抬起頭請求道:“莉莉,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跟你媽說。”廖莉莉挺不高興地說:“我護著您哩。您還要趕我走?”蔣興豐為難地笑笑:“隻要一會兒工夫……”廖莉莉賭氣地說:“我走,我走。”

廖莉莉到廚房裏點著煤氣爐,燒上一壺水,拿出一套比較好的茶具和一筒好茶葉,正準備給難得來一次的爸爸沏茶,忽聽得從客廳裏傳來廖紅宇咆哮般的吼聲:“你……你……我警告過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幹?!”緊接著便是一聲什麼瓷器被摔破的聲音。廖莉莉忙撂下手裏的東西衝了過去。她看見她這位“蔣爸爸”極狼狽地站在“廖媽媽”麵前,說道:“我……我完全是為了莉莉……當時也沒說是白送給我的……我想……我想……”

廖紅宇惡狠狠地吼道:“你想你個大頭鬼!”

蔣興豐哀求地說:“你們要不願幫這個忙,就算了,算了……”說著,轉過身去就要走。廖莉莉一把拉住爸爸,問:“到底出什麼事了?”廖紅宇和蔣興豐遲疑了一會兒,才把事情說清。她這位爸爸從馮祥龍那兒拿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目前,聯合專案組已從剛抄出的“黑賬”裏發現了這個問題,正在跟他核實這件事。廖莉莉一驚:“兩室一廳?那得一二十萬!怎麼辦?算不算受賄?要算受賄,那得判多少年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