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內此時格外的安靜,一陣龍涎香撲鼻,隔著好幾層幔簾,皇上躺在奢華的龍榻上,仿佛昏睡了過去。
這對後宮女子來說意味著恩寵榮耀的乾清殿,我堂堂一個正宮娘娘,卻僅僅隻來過一回。可就因為那一回,我直到現在對這裏還是充滿了抵觸。
“娘娘,皇上昨晚一宿沒睡踏實,後半夜一直夢魘,嘴裏模糊地喊著娘娘的封號,奴才請娘娘看看皇上,興許皇上心裏能踏實一點。”胡福全在我身側恭謹道。
“淑…淑…”突然,龍榻上一陣含糊不清的呢喃聲傳來。
“哎呦,皇上醒了,來人,快備水給皇上擦洗身子,去端太醫吩咐的藥來。”胡福全尖著嗓子喊道,連忙指揮著底下的宮女去伺候。
一時間,幾個宮女手忙腳亂地忙碌著,端水的端水,擦洗的擦洗。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心生無限感慨。難怪世間有那麼多人為一個皇位爭得你死我活?隻要皇上還是皇上,還是那個擁有至高皇權之人,就算四肢僵硬,不能活動,不複往日的君威,底下的人也須得小心伺候著,不容許有半點懈怠。
突然耳邊“哎呦”一聲,一個宮女腳下一滑,身子一歪,直朝我這邊倒了下來,我來不及閃躲,被她揚手在空中一陣亂抓,頭發上插著的一枚蝴蝶簪子清脆一聲掉落在地。
“哎呦,你這死丫頭,瞎了你的狗眼了,不好好走路,還衝撞了淑妃娘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胡福全頓時尖著嗓子罵道。
“奴婢該死,請淑妃娘娘恕罪。”那名宮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泥。
我皺了皺眉,無奈道:“算了,下去吧,別一驚一乍的驚擾了皇上。”
胡福全立刻又厲聲叮囑道:“還不快把娘娘的簪子撿起來。”
那名宮女立即爬了起來,撿起來蝴蝶簪子,重新幫我插上了,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去。
伺候的宮女盡數退了出去,我移步走上龍榻前,衝皇上微微一笑:“皇上,臣妾來看您了。”
此時的他,仿佛頃刻間蒼老,往日的威嚴被木然的神情取代,呆滯的目光盯著上方一動不動,在聽到我說話時,眼珠才轉了過來,呆呆地望向我,張了張口,努力想說著什麼,發出來的卻是一陣嗚嚕聲。
“皇上,您想要說什麼?”我驚慌失色地望著他,之前不是還能說話的麼?難道是病情惡化了?“鶯兒,傳本宮的命令宣衛太醫即刻過來。”
“娘娘,皇上的病情一直是醫術最高明的一品太醫張太醫照料著,突然換其他的太醫恐怕……”胡福全上前一步阻攔道。
我怒聲打斷道:“胡公公,本宮一向敬重你是皇上身邊伺候的老人,但有些事情今日不得不冒昧的提醒你一句,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犯糊塗。”
鶯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急忙退了出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衛澤海提著藥箱進了來。
我一揮手,免去了那些虛禮,讓出了位置給他。
衛澤海給皇上把了把脈,又觀察了皇上的臉色,沉吟了片刻,才暗暗使了個眼色給我。
我會意,冷眼往向胡福全,語氣緩和道:“胡公公,皇上的藥怎麼還沒端進來?誤了喝藥的時辰,本宮可擔待不起啊!”
胡福全頓時一驚,額頭早已冒出了一圈冷汗:“奴才這就去催人端上來。”說完,恭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
“慢著!”我勾唇一笑。“這端藥的事情,怎麼能麻煩胡公公您呢,讓鶯兒去就是了。”
鶯兒出去了半響功夫,端著一碗墨汁似的湯藥進了來,頓時一陣濃烈的藥味撲鼻而入。
“主子,奴婢去了一趟藥膳房,煎藥的嬤嬤說,這碗便是皇上日常喝的藥。”
“胡公公,你聞聞,這可是皇上一直喝著的藥?萬一弄錯了,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
胡福全恭著身子上前,聞了聞,回道:“回娘娘,這就是皇上每日定時喝的,是按張太醫的藥方煎的。”
我將信將疑,言辭正色道:“胡公公可別怪本宮多事,皇上如今病著,不能不防著點兒,萬一被哪個手腳不幹淨的宮女碰了,出了什麼差池,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不妨讓衛太醫也看看這藥,多一個太醫照料便多一份放心。”
胡福全連連點頭稱是。
衛澤海端過藥,湊在鼻端細細地聞了聞,又用瓷勺舀著喝了一小口。
衛澤海沉吟了一會,朝我拱手道:“娘娘,藥可以喂給皇上喝了。”
我不禁蹙眉,如果藥沒問題,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