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君平嶽從未見過的一麵,即使當初遇刺受傷,她也不曾在人前表現出一絲的痛楚,何況是流淚?是什麼樣的交情,能讓她付出如此深的情感?而她到底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時而精明,時而迷糊,時而驕傲,時而婉轉,就像飄忽不定的浮雲,風影飄搖。
他遞上一方帕子到她麵前,算是無聲的安慰,而謝晴初看著眼前的手帕,像意識到什麼,連忙用手背擦去眼角的痕跡,吸了吸鼻子,尷尬的朝他笑笑,“這酒還不是喝的時候,有些嗆,這不,都擠出淚來了,不喝了不喝了。”
君平嶽不拆穿她蹩腳的謊言,甚至是有些心疼她的眼淚,聲音不若方才的冷硬,緩了緩道,“那你想什麼時候去?”
“如果殿下方便的話,隨時都可以成行的。”她淡淡的說道,眼睛望向前方的拱門,神情虛無縹緲。
“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啟程吧!”他頓了頓道。
謝晴初點點頭,心想,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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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風和日麗的春日,本應是個出遊散心的好日子,最合適三五知己圍席而坐,把酒談歡。可是這天對謝晴初而言卻是個傷感的日子,憑吊著她的過去,還有忠心護她的屬下。
在金汴城郊的一處偏遠的山坳,立著一座座修葺齊整的墳墓,而在最前麵的一座最大,最為精致,似乎是合葬墓。
而謝晴初則是站在這座墓前,掃塵,除草,擺上菊花,鮮果,默默的在墳前撒上酒。
累了,便隨意的坐下來,倚著冰涼的墳,像靠著朋友似的,輕輕低喃起來,“你們都看走眼了,跟了我這個沒用的主子,明明……明明說好一回去就要為你們主婚的,辦不到不說,還累得你們有家歸不得,很無能是不是?你們心裏也在怪我吧?”
她落寞的自言自語著,“可是我也回不去了呢,變得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樣就公平了是不是?要不,咱們打個商量,我答應你們,以後一想到辦法就把你們遷回去,就別怪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想伸手去摸摸那冰冷的石碑,卻又像燙手般急急收回,眼前已經蒙了一層水霧,看不到任何東西,眼前浮現的,是巧笑倩兮的蝶舞,英姿颯爽的無嵐,剛直不阿的雲非……他們一個個的樣子還那麼鮮活,也學著他們的主子那般的不受約束,怎麼能習慣孤寂的留在這異國的山間?怕是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心安吧?
君平嶽就在離她的不遠處筆挺的站著,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長袍,迎風玉立,顯得比往日柔和了幾分。
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愁緒,連他的思緒都飄至遠方。他還記得,那一日,當他趕到時,看到到處是血腥彌漫,屍橫遍野,便知道自己來遲了一步。翻遍了各處,唯獨不見她的蹤影,生死成謎。雖然不理解為何她與手底下的人交情厚如親人,可也吩咐了屬下為他們料理身後事,權當做善事吧。若讓認識他的對手知道,恐怕別人還不信,原來他君平嶽還有為善的一天。
其中,他隻認得她的貼身婢女蝶衣和侍衛雲非,其他人皆無法立碑。而找到她屬下的墓,便找出當日的幕後指使,是她的第二個要求。
他讓她一個人靜靜的憑吊,自己隻是遠遠的看著,看她壓抑的埋頭哭著,傷心的低語,到最後竟像是哭暈了過去似的,沒了動靜。他的心倏地收緊,便快步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身子,看見她紅如兔子的眼睛,還含著淚,可分明是開著的,才知道是自己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