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七
吳俊輝的父母和小妹是在吳俊輝犧牲的第二天上午來到省城的。
那天早上,當兩輛黑色的轎車開到村裏時,引起了許多村民的圍觀。從車上第一個下來的是吳俊輝的小妹。小妹也是剛剛在縣城學校被公安局的人接到的。小妹興高采烈像燕子一樣朝家裏奔去。
吳父吳母一清早就接到了派出所管片戶籍的通知,讓他們準備去兒子工作的單位,去幹什麼?管片戶籍沒說。吳父還特意問過,管片戶籍模棱兩可的告訴他,八成是吳俊輝立了功,參加他的表彰或慶功會……
老實巴腳的吳俊輝父母聽信了這句含混不定的話。
吳父吳母都是文化水平不高的農民。吳父強一點,是一名老共產黨員,年輕時還當過二年村支書;吳母則從沒進過學堂,是從四川山裏嫁過來的外鄉人。兩口子很少出遠門,特別是吳父腿受傷後硬是連村都沒出過。更談不上去兒子的單位。管片戶籍走後,老兩口激動得連早飯也不想做,忙著收拾打扮。
吳父指了指身上退了色的皺巴巴的衣裳說:“輝他媽,咱就穿這個去省城呀?”
“怕什麼呀,又不是走親家。”
“那也不能丟咱輝兒的臉吧。”
於是,夫妻倆翻箱倒櫃,吳母找了一套自己能穿的較新的衣裳,可吳父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套較合身的新衣裳。他無可奈何地跟妻子商量,到隔壁老陳家,把他那套西服借來。
“你能穿嗎?”
“老陳跟我的身材差不多。”
“我可不好意思開口。”
“那有什麼,不就是上一趟省城嗎,回來就還他。”
吳父把借來的西服剛穿上,小妹便進屋了,嘴裏不住的嚷:“爸!媽!哥單位的車來了,就在對麵,你們倒是快點呀……”
到省城是小妹最開心的事,到省城哥的單位就更開心了,小妹進屋後嘴不停,一個勁地催促。
臨出門前,吳母沒有忘記帶上那隻塞得滿滿的泡菜罐,那是她的輝兒從小最喜歡吃的菜;還有兒媳曲嬌最喜歡吃的糯米爆花做的糖果。
兩輛轎車接踵上了高速公路,兩個多小時後進入市區。然而車沒去公安局,而是到了一家門口裝飾得非常氣派的豪華賓館。
賓館樓上大會議室裏,許多穿警服的人正等待著吳家人。當吳家三人在幾名警察和服務員引領下坐電梯上到十層,一跨進會議室,裏麵的人就忙碌起來,接的接東西、倒的倒水、遞的遞毛巾。戴著三級警監警銜的分局長劉可握著吳父的手,親自將瘸著腿的他攙到沙發上……
吳家母女沒有察覺到什麼,而聰明的吳父隱隱感到了不祥。
大家坐定後,劉可對吳父說:“您的身體可好?”
吳父點了點頭,突然問道:“怎麼不見吳俊輝?”
會議室裏霎時一片寂靜。
沉默了片刻,劉可緩緩地說:“昨晚在執行任務時,吳俊輝英勇犧牲了”。
劉可的話音雖不高卻如同炸雷一般,震得吳父一下釘在那裏一動不動了。
“啪嗒”一聲,泡菜罐摔在了地上。一直抱著泡菜罐舍不得鬆手的吳母一聲不吭地倒下了。接著傳來一聲撕肝裂肺的喊叫:“哥啊……”小妹哭喊著朝門外衝去……
兩名早有準備的女警察流著淚將小妹抱住,小妹卻一個勁掙紮要往外奔。她要去找快有三個月沒見麵的哥。兩名女警使了很大勁才將她抱住。
等候在門外的幾名穿白大褂的醫生匆匆將吳母抬到了隔壁,隔壁的房間早已挪空當了急診室……
吳父,如同雕塑般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