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很圓,月色很美。
清亮的月光灑在庭院裏,將每個人的表情映照的纖毫畢現。
宮九的陰沉,梁文軒的慌亂,陸小鳳的沉思,以及西門吹雪的……安然。
他就那樣淡淡的回望過去,對著那神色冷漠的人,輕聲喚道,“阿勝”
“嗬!”帶著幾分輕嘲的笑聲彌散在空氣裏,阿勝伸手在臉上一抹,露出略顯蒼白的麵容。
充斥在四肢百骸裏的內力也被收歸丹田,高大的身形恢複到以往的模樣。
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偽裝都已毫無意義,索性大方一點。
百越看見她的笑容,滿心的不安,卻並未出聲,隻是詢問似的看向葉孤城。
葉孤城微不可見的搖搖頭,但心裏也是隱隱憂慮惱怒。
阿勝用的那門改換身形的功夫他曾有所聽聞,這種幾乎是靠內力碾壓骨頭來達到目的的功夫對身體的負擔是很大的,不僅費事費神,還容易對身體造成永久性的創傷。這個弊端被發現之後,該門武功就幾乎廢棄了。
可是阿勝明知道所有的缺點還是毅然而然用了這樣的辦法,並且在對陣宮九的時候依舊沒有解除。
宮九的武功本就比阿勝要高,偏她又分神他顧。
這不是決鬥,這是送死!
這個女孩來的時候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回不去,那就以葉孤城的身份躺在這座輝煌的宮城裏!
真是可笑!他葉孤城有膽子行謀逆之事就有膽子承擔隨之而來的一切後果!是非榮辱存乎一身一心,哪裏需要旁人自以為是的替他擔負罪孽!
“愚蠢!”他冷哼一聲,出口便是斥責。
阿勝似是愣了一下,跟著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笑的所有人都十分訝異。
這時候就算是多少看破了她布局的陸小鳳也猜不透她的想法,明白不了她所求。
其實哪裏又有那麼複雜,最初的最初,她要的僅僅是甩幹淨身上的麻煩罷了。
她的祖上同白雲城同出一源,皆是南疆皇族,隻是他們這一支久居中原,以致手下勢力逐漸駁雜,除了有當初存活下來的族人,還有為複國做準備結交培養的各界人才。
族人中經曆了滅國慘事那批人多數已經去世,受他們的仇怨以及複國夢影響最深的那批子弟亦已垂老。後來者不曾體會切膚之痛,不能理解他們的執著,除了一些心有野望的子侄,全都希望過平靜安生的生活。
而那批人才,最初尚能安分,之後便派係林立,爭鬥不休,直到她那肆意妄為的母親以血腥殘忍的屠戮和野蠻強勢的手腕收服,這才罷休。
等到她母親去世,老伯以強橫的武力將其收束,之後再交到她手裏。
那時,她年紀尚幼,除了寥寥幾人,皆不服她,使得以複國為目標的長老派,希望安居樂業的年輕一輩,以及跟隨她母親赤練,發誓為其報仇的部眾,三方摩攃不斷,雖然最終靠她用計壓製調停,卻也讓她生出無限厭煩。
當白雲城和平南王府聯合的事情被隱隱發覺,那種虛假的平衡很快被打破。
長老們希望她支持白雲城,彌補她母親曾犯下的錯誤,達成祖輩複國的夢想;年輕一輩的希望揭露謀逆的事情,維護他們現有的安定生活;她母親的部眾不問其他,隻要能破壞白雲城的一切圖謀,為死在白雲城等多方勢力算計下的赤練報仇。
阿勝覺得她自己就像站在大浪中央,四麵八方都是呼嘯而來的潮水,進不得退不得推諉不得,隻因她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訴她,那些都是她的責任,他們的願望就是她理應擔負起的一切。
但是她畢竟是人,不是神,在三方要求互有阻礙的時候,她隻能盡力尋求她認為的最好的結果。
她因葉孤城選擇的決戰地點對南王世子那邊的計劃有了大概猜測。
於是她主動暴露了在宮中的暗樁,將皇帝約出,用南王世子謀反的消息和他做了一筆生意。阿勝料到皇帝不會讓陌生的勢力在眼皮底下晃悠,在皇帝問起的時候,爽快的交出了聯絡令,一則取信於人,模糊視線,二則為那些人尋一個好主子,免得荒廢了一身的本事。
皇帝有了準備,南王世子不足為懼,與之勾結的白雲城亦會受到牽連,葉孤城必死無疑。屆時她會想方設法把白雲城摘出來,不敢保證完好無損,但至少能保全一部分,畢竟對於皇帝來說,遠在南海的白雲城沒有身邊這些所謂的忠臣名仕的威脅來的大,今日的朝局明白的告訴了他,他需要一支獨屬於自己的力量,而阿勝手中掌握的秘衛的控製方法正好能夠滿足他。
同時為了保證皇帝以後無暇顧及白雲城的事情,阿勝把控製方法的消息有意識的散播出去,利用陸小鳳一人牽製了皇帝,宗室,朝臣,平南王等幾方勢力,將他們的矛盾擺到明麵上來。
當然這隻是個大致的方向,細節的部分隨著決戰的臨近一點點完善,不過阿勝並沒有過多的告知他人,而是在適當的時候吩咐底下人做事。這樣三方的人都參與了進來,都以為阿勝是在為自己這方的目標籌謀,因而沒有引起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