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每日,午時過後,她會一人走進書樓,不準任何人跟隨,就連他挾皇上的令箭也不行。
再加上派人日夜駐守在通往書樓的月洞門外,更讓書樓添上一層謎霧。
隻是用來藏書的書樓,有何嚴守戒備的必要?
若不是用來藏書,又是為何而建、為何守備?
他想知道,但鳳嫦娥派人嚴守,慎重其事的態度又令他不忍潛入窺探,怕她得知後除了氣惱憤怒,還有傷心。
他不想違逆她的意思,是以極力克製潛入書樓一探究竟的念頭。
直到這個深夜時分——
鳳嫦娥停下批點的朱砂筆,卷起攤在案牘上的布兵圖收回架上,結束一日她這個將軍該盡的職責。
邢培玠自然也隨護在一側,坐在書房一角,凝望著身穿鳳麟戰袍,埋首案牘大半夜的鳳嫦娥。
幾乎每一日,邢培玠都在凝視她的一舉一動、防備身周動靜中度過。
也因此,才知道自新朝立後,這位今天下百姓驚歎、功勳標炳的後羿將軍做了多少事、又受了多少朝中百官不容一名女子涉政的排擠。
遠到邊疆兵力分布、與兵部文官周旋邊防問題、各地以為亂世未平而蠢蠢欲動的賊寇,近至雷京城的禦軍部署、皇宮的防護,都是她每日必須關注的事。
一封接一封的快馬軍情、各方探子回報,在在說明新朝乍立、朝野歡欣鼓舞下潛藏的不穩定。
這些遠在江南的鳳驍陽知道嗎?他足以定人年壽、斷一朝興亡的妙算神機,可曾料到今日新朝乍起的局麵?就在陷入沉思當頭,突然黑影在眼前晃過,邢培玠頓時一驚,醒神,執簫的手同時迅速揚臂,做出幾乎變成習慣的防備動作,直到看見眼前人為誰才收回招式。
“看來我的將軍府對你而言並非安全之地。”站在他麵前的鳳嫦娥淡言道。
“對任何人來說,這裏都非安全之地。”若安全,她不會袖箭懷身。
鳳嫦娥像被人發現做了壞事的孩童般,把邢培玠投注在她身上,看來隱含嘲弄意味的目光鎖凝的左手反翦身後,垂眼瞪他。“這隻是備不時之需。”
沒料到她會突然出口孩子氣似的辯解,邢培玠先是一愣,隨後忍俊不住,勾唇冒出低沉的笑聲,為兩人總是存在的緊繃氛圍添入一點輕鬆。
“你笑什麼?”向來冷凝的寒霜容顏,忽地不自覺的染上兩抹淺不可見的櫻紅,煞是鮮明嬌麗。
邢培玠看著、欣賞著,沉迷於她表情上難得的生靈活現,直到她又問一次,才搖頭收笑。“忙完了?”說話的同時,他站起身,將簫安置在腰間。
“要不我怎會站在這?”可惡!意識到自個兒方才像什麼樣子,鳳嫦娥氣得咬牙,又不便發作脾氣。
自從邢培玠成天跟進跟出後,她很少有不發脾氣的時候,真是可惡至極!不懂她此刻怒顏所為何來,邢培玠照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勾起披風披上她的雙肩。
一如往常,鳳嫦娥會拍開他的手,搶下他為她係緊披肩垂繩的工作。“我自己來。”她說著,在胸`前利落打上蝴蝶狀的繩結。
“原以為新朝初立,一切都該生機活現,沒想到背後的問題重重。”一張冷麵,總是冷言的表相下常為人擔心懷憂的習慣又犯,邢培玠突兀地開口發出感歎。
“並非天下齊心,我朝是推翻前朝創立,再看眼下除卻西紹郡王府之外,其他三王野心勃勃,朝政的穩固隻是表象,也是我皇兄宵衣籲食的成果;而他,那個鑄成新舊朝交替的始作俑者,竟然像沒事人似的置身事外,讓皇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