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桃福總是這場舌辯的忠實觀眾,兼現場書記員,雖聽得雲裏霧裏,不甚了了,卻樂得用心傾聽,還會隨手記下一些聽到的內容。
雖然有時不免錯字掛鬥,但是好在他總會找時機拿給邢行星看看,然後,邢行星又會給他批改訂正。
所以,最後張桃福便又會再一次,大字的一個服字,對邢行星佩服的五體投地。
張桃果與張桃福不同,如果張桃福是樹上的葉片,偶爾也會迎會擺,變換姿勢。
那麼張桃果便是大樹分叉部位的枝椏,粗壯且粗壯著,卻是個木頭腦袋。
張桃果最困惑的是為何一支筆會有如此的重,所以薑夫子命他坐在學堂的末尾位置,和十三歲的張含羽,以及九歲的汪醒團兒一處坐,命他們課上聽不懂之時,隻管寫字不許講碎話便可。
似乎也是維持課堂紀律的某一種紐扣,卻毫無官職可言。
但張桃果雖拿不動紙筆,但是責任心卻超級強烈,不但在課上約束張含羽和汪醒團兒,還連帶幫她們去拿個東西,端杯熱水,洗個水果,喊個人什麼的,總之能用腿絕不用嘴。
時間一久,張含羽和汪醒團兒倒喜歡每日裏到學堂去坐一坐,不為別的,就為看張桃果使出如同飛毛腿的速度,四處奔跑起來的樣子,又要速度快又不能發出聲響,還要不被夫子發現,好玩極了。
這日薑夫子如同往日一般著了一件飄逸青衫,領著眾弟子頌讀詩文,“青衫匹馬萬人呼,幕府當年急急符。愧我明珠成薏苡,負君赤手縛於菟。觀書到老眼如鏡,論事驚人膽滿軀。萬裏雲雷送君去,不妨風雨破吾廬。”
學堂上一片整齊的跟讀吟詠,氣氛肅穆。
正當薑夫子念到,“……不妨風雨破吾廬……”之時。
一轉身正好看見張桃果兩隻手,一手拿了一個粉紅粉紅的大蘋果,從門外貓著腰往裏走。
薑夫子攔住問道,“桃果,外麵無風無雨,你何以滿頭大汗,是去敵營殺敵了?還是赤手擒了老虎去了?”
張桃果兩手舉著大蘋果,伸手在頭上撓了一撓,隻見手沒碰到額頭,卻是拿著大蘋果在額上騷了一騷,用力過大,居然擦出了吱吱的聲音,樣子滑稽可笑。
立時逗引得堂上轟然大笑。
張桃果手足更加不知如何安放,顯得可笑極了,活像個大猩猩,站在學堂上表演吃大蘋果一般。
薑夫子也不去理他,像是在憋著不笑,便用手點著書本,喝道,“桃果,今日午時交給我十頁今日詩文的抄寫,明日午時交給我二十頁。”
張桃果一聽又要寫字,眼珠子似乎要脫了眼眶掉出來,急的臉色醬紫,巴巴兒的說道,“今日十頁,為何明日也有?”
薑夫子將書一卷,正色厲聲說道,“後日三十頁!”
張桃果立即噤聲,唯唯答道,“是!是!是!”
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將手中兩個大蘋果一左一右的放在張含羽和汪醒團兒的桌上,耷拉著腦袋,兩眼開始盯著桌上的紙筆,一副要與它們拚了老命的神情。
偏是張含羽和汪醒團兒不領他的情,將大蘋果用手一把掃落到地上,一副嫌棄張桃果剛才用蘋果表演完了,還要拿給她們吃,一股的醃臢氣。
嘟起小嘴,翹得老高的偏過頭去。
張桃果顯然自顧不暇,當真沒瞧見這兩位小姐姐不高興的神情。
薑夫子又領著眾人頌讀了幾遍,便停頓了一停頓,臉上現出一種壯誌未酬的嗟歎之色。
齊顏兒見薑夫子如此,也停頓住,循著薑夫子的氣息看進去,仿佛看見了一名酷似薑夫子的年輕壯漢,在敵軍中殺進殺出,滿身滿臉汙血,勇武威猛,周遭的一張張被血水糊住的年輕的臉孔,生氣盎然,又一個畫麵全部撲倒在野地裏,泥水血水分不清楚,一片死亡的哀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