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東西,快走!”齊顏兒並不抬頭,依然和三隻赤狐逗弄著,但這句快走的句子,卻是對此刻瑟縮成一個球狀的燕台生所說,而且說時還不帶友情提示,就那麼突然之間說出來,令人絲毫的沒有思想準備。
或許是夜裏風大,嗚咽嗚咽,聽茬了也是有的。
薑藍煙這幾日在燕台生的手裏著實是吃了些苦頭,形容枯槁,麵容憔悴,幾道已結痂的傷口在明麗的臉上十分醒目,散亂的黑發更是蓬亂的在頭頂上形成一個雞窩狀,已是沒了往日裏變著法兒將人的骨縫榨取幹淨的精幹模樣。
“就這麼放他走啊?”薑藍煙恢複神氣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聲音還算是和平常一樣,但眼神遊移沒有焦點,顯得說出來的話便完全沒了底氣。
井迪看到薑藍煙受到如此折磨,早就是心中怒火中燒,手裏捏得咕咕作響,但今日看到齊顏兒以一己之力斃敵於無形之中,心裏便知道這齊顏兒必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主,以前是織錦局眼瞎看走眼,此刻卻已不能再將他看輕了,因此,雖薑藍煙所受的折磨不能不報,但也總算是忍下了沒有立即發作出來。
“薑老板眼界開闊心係全局,想必能夠明了我的這些顧忌,你想燕台生這廝為何敢如此對你,還不是因為他仗著自己是太子的人,才敢如此胡作非為,他也不打聽打聽,你薑老板是什麼人物什麼來頭,這京城中多少王孫貴胄,哪一個不是和你薑老板有些交情,他敢動你,他是想死想瘋了吧。”齊顏兒站起來說道,右手指尖湊在鼻子下嗅著,擼了半日的赤狐,還不舍得那點手指尖的味道,“但是,我們眼光要放長遠,不能隻看到眼下的方寸之間,試想想以後的天下,可都是太子的,太子想怎樣就能怎樣,我們順著還來不及,今日就此放過這燕台生,他日,太子自會領咱們這個人情,到時候要什麼都可以。”
這話說的,幾乎是在給太子歌功頌德,但事實是,太子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幾天了。
好在,薑藍煙並不是泛泛之輩,冷眼看著齊顏兒說著胡話,冷靜的從齊顏兒故意左挑右挑的眉頭中,看出了其中的玄機,便故作思考狀,猶豫的渡著小碎步,做出十分的糾結狀態來。
“井武井奇,退下!”
薑藍煙喝退在燕台生身邊虎視眈眈的井武井奇二人,忽然大笑起來,做出一副市儈的表情來,就和平日裏攀附那位大權貴時一樣的媚笑風聲,“我怎的一時糊塗,這麼明顯的事我居然都沒有想到,還要勞駕齊公子好意提醒,也罷,我是個生意人,最是明白和氣生財的重要性,今日我便將眼光放長遠些,不跟燕公子計較,反而以後要托燕公子的照拂,多在太子麵前替我美言幾句。”
這麼一唱一和,燕台生居然就相信這全是太子的威儀,立刻便狐假虎威起來,從剛才的一個球狀,精神抖擻起來,眼睛也有了神采,看看一旁的齊顏兒,再看看笑容滿麵的薑藍燕,雖然他自己帶來的人此刻全在地上做了冬日裏的肥料,也完全沒有影響他的狀態。
“方才沒有說清楚,燕兄,”齊顏兒再次說道,“東西請拿好,快些回去吧。”
燕台生幾秒之前還是行將就戕的赴死狀態,幾秒之後又成了貴人,其中滋味甚是五味雜陳,但人的本能是求生,能活著離開危險之地,自然是急切的想要立刻便離開,一秒半秒都不想耽擱。
“多謝不殺之恩!”燕台生做好離開前的客套收場,雙拳一輯,便要轉身而去。
“燕兄!”齊顏兒又將燕台生喊住,聲音裏竟有些猶猶豫豫。
完蛋,燕台生虎軀一震,心想,今晚到底是人家貓爪下的耗子,終於是玩夠本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但一個瞬間,作為一生習武之人的硬氣忽然在燕台生的身上降臨,借著這股硬氣,頂著齊顏兒的目光,喝問道,“何事?難道是你們要食言?”
“引薦!”齊顏兒露出討好的表情,將引薦二字說得極是不好意思,但這已經足夠讓燕台生聽懂了他的意思。
“齊兄放心,今日得齊兄恩義,我必在太子麵前為齊兄盡力美言,以齊兄今日露的這一手,在太子的麾下定是大有作為,前途無量。”燕台生複又感覺良好的說道,齊顏兒欲討好太子而在燕台生麵前顯得欲說還休,十分準確的傳遞出一個求人的信息來。
“告辭!”燕台生急著要離開,連再多說一句都覺得會生出變故來。
“燕公子!”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天底下哪裏會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薑藍煙一聲嬌呼,再次將燕台生還沒抬起的腳步攔下。
薑藍煙笑意盈盈,款擺腰肢走到燕台生的麵前,右手玉指壓在紅唇之上,眼波流轉的看著燕台生,什麼都沒說就已經讓重新撿了一條性命的燕台生骨酥腳軟,眼睛便如同長在薑藍煙的身上,再難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