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迎風而泣。

翌日。

昔日京城最富麗堂皇的兩座府邸,東城公主府被大批兵馬包圍查封,西城兵部尚書府府前還嶄新的紅紗燈籠被一頂頂白燈籠代替,一派蕭殺肅穆。魏王謀朝篡位一事前後始終才被百姓知悉,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街知巷聞。兵部尚書文必正實乃原八府巡按文必正之發妻包秀秀女扮男裝一事,更是被有心人譜寫成歌,被垂髫小兒口口相傳誦唱街頭。

忠心義膽包秀秀,女扮男裝為夫仇,挽青絲,罩紅妝,儼變俏兒郎。足智多謀俊幕僚,臨危不懼親授命,報君恩,請民命,警惡保天良。更有多情俏花魁,正義不改,古道熱腸風四娘,風采依舊,兼之機靈神童文小寶,扶正義,治奸佞,相攜走天涯,譜就千古佳話。

朝廷為表彰兩人功勳,建了兩座衣冠塚,加封兵部尚書文必正之子文小寶為安邦候,世襲爵位,不必朝覲;劉非唯一血親長兄劉是,護主有功,封為禦林軍總教頭。百姓感戴,對二人之事無不唏噓扼腕,自發跟著出殯隊伍一路相送,慰安問好。路過城東的公主府,也不忘隨手扔些爛菜葉臭雞蛋,昔日輝煌,徒留今日一片狼藉。

尚書府裏。

哀悼之人直至夜色黃昏仍絡繹不絕,百姓口中傳誦之事也再與秀秀無關。如今的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小女子,在這豪宅大院寄居幾日罷了。從窗口裏望出去,夜色清朗,長月當空,微風繾綣習習而來,吹拂著她的思緒。她回望一眼靜靜躺在床上的安藍,終於輕歎一聲,走到桌前,拿出紙筆,印下兩個濃重的墨點,頓了頓,忍不住抬眼望向床上的安藍,又加了一筆。

窗外皎潔的夜色和屋內閃爍的燭光在她臉上縱橫跳躍,飄忽不定。秀秀定定的看著白紙上的寥寥幾筆,待墨跡幹後,揣在懷裏,走到床邊坐下。

床上的安藍仍是臉色煞白,毫無氣息。她千求萬懇才為安藍求得一個全屍,皇上派了禦醫前來看過,證明安藍奇毒攻心已卒,又因此事是魏王所起,終於免去懸屍午門的恥辱。她不知道孟昭瑞的話有幾分僥幸,難熬的二十四個時辰已經過去,一顆心終於像等待安藍醒來的希望一點慢慢冷卻下去,剩下的時光她隻想著要帶著她的屍首離開這裏。

秀秀掏出懷中的手帕,走上屋中的桌上蘸了點水,潤濕安藍的嘴唇,才起身離開了房間。

外麵的夜色更是朗秀,圓月如盤高懸空中,照得天地一片亮堂堂。劉府裏,蕭殺肅穆如出一轍。秀秀推開房門,劉非正一身素衣一手折扇立於窗前,靜默遠眺,斯文儒雅宛如坊間的教書先生。如今,他們真的都是普通人了。

“阿非。”秀秀喚道,聲音有些沙啞。

劉非緩緩回頭,見她一身湖藍碧羅的衫子和長裙,款款向他走來。他側身站著,斜倚在窗棱上,頭仍微微仰著,仿似還在欣賞月色,他回話的聲音細若蚊蠅,仿佛害怕打破這靜謐的夜色而隻是喉頭蠕動了一下。

他們之間,陌生得有些難堪。

“你在看什麼?”秀秀走到劉非身旁,搭話。她嘴角勾著,僵硬的弧線顯得有些刻意和尷尬。

“看時光,和時光裏的人。”劉非緩緩收回目光,落在秀秀臉上。一樣的場景,一樣的月色,一樣的人,一樣的問話,不一樣的回答,不一樣的心思。

“人有情,時光總無情。”

秀秀咧嘴輕笑,卻是不回答。她抬頭望向天上完滿如盤的月亮,道:“你說過,天上的月亮有陰晴圓缺,地上的人間有悲歡離合。緣起緣滅,緣聚緣散,我們,要隨緣而動,隨遇而安。”

她轉頭,與劉非對視。眼裏的決絕與堅定讓劉非絕望,他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張嘴叫道:“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