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看向心愛之人時的眼眸中也曾熟悉。
聶鳳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她想,她家小姐那般精明,聶霜的那點小伎倆還不都是魯班門前耍大斧。
那一年的冬日,她記得聶霜整日裏守候著她家小姐,那樣的細心,那樣的無微不至,她想,到底是姐妹情深,難怪她家小姐要聶霜來照顧她,在這個王府,她家小姐除了她,還能信任的不也就隻這個親妹妹
很久以後,她恍然明白,信任一個人與血緣是沒有關係的。
可等她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她家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聶鳳池的死留給她記憶最深的是什麼,想一想,大約就是刺目的血紅、難聞的安胎藥味,還有那個漫天風雪的夜裏,不經意撞見的秘密。
因為這個秘密,她不得不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也因為這樣的生活方式,讓她更加看清了這王府裏世態炎涼、人情淡薄。
她窩在下屋時,總是不經意間想起聶鳳池的種種,想起她的音容,她的任性,她的無奈,她的薄命。每每想起,她就覺得心裏像被刀子深深淺淺戳刺著疼。心一疼,她就不由自主恨起冥翳,還有那個停駐在她家小姐心裏的男人。那個男人,她一直知道是冥翳的三哥,對於他,她同樣沒有好感。冥絕與她家小姐糾糾纏纏十數年,可她家小姐一死,他不見得有多悲傷,過後幾年,不還是悠閑地做他的王爺,隻怕心裏未必還有她家小姐的影子。
情之一個字,受傷的到底是女人。
至於冥翳,她總是在想,這樣一個男人,到底心中有沒有愛,又或者,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得到他的愛。
這個答案她想了許久都苦無頭緒,直到遇見了那個女子。
她到死都記得,九曲蓮波橋旁的花園裏,她初遇她,一襲淡紫色碎花薄紗長裙,靈蛇飛髻,長發飄然,那樣簡簡單單的裝束,卻硬是將濃妝豔抹的聶霜生生比了下去。
莊生曉夢迷蝴蝶,她想,那女子的名字大抵是這出處。她知道,她是遙遠南方爨族的長公主,也知道,她取代的正是她家小姐昔日的位置。
其實,隻消看一眼,她便知道,爨夢蝶與冥翳很相似,淡然、隱忍、自我、堅定,甚或有絕決。這樣的女子,不可能可愛,但是絕對可怕。她心裏暗自得意,冥翳若是想像當年算計她家小姐那般算計麵前的這個女子,大約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她承認,那日害聶霜跌倒是她故意的,她已經許多年沒有做過這般幼稚的事,可是,在人眼中,她瘋了,傻了,失了心智的人還有什麼做不出呢?
當那咄咄逼人的刺槐鞭笞在自己身上時,她並不覺得痛,比起三年前麵對聶鳳池的死所承受的痛,這刺槐的力道又算得了什麼?
她不經意瞟了一眼那個叫阿珊娜的侍女,心裏就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在聶鳳池身邊的點點滴滴,無論她家小姐對與錯,在她心裏,聶鳳池這三個字永遠都是抹不去的回憶。
“姐姐救我!救我,姐姐!我會乖乖的,我會聽話,聽話......”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死,她要活著,活著看這王府每一個人的下場。她求她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抱任何的希望,她想,以她冷然的個性,斷不會為了她這一個瘋丫頭與聶霜交惡。
可是,當爨夢蝶緩緩蹲下`身,捧起她的臉,柔聲告訴她:“有姐姐在,沒有人會欺負你。”
她在她眼中看到的憐惜與心疼,瞬間讓她淚盈於睫,她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可是她眼中的淚卻是怎麼也止不了。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時聶鳳池也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綠珠,有我在,沒有人會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