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居住的寢室。走進裏邊,就一眼瞧見北牆西邊一鋪雕花大床,那床估計能並排躺下四五個人。床上懸掛著輕紗帳子,朝南的窗為欞花槅扇窗,臨窗擺設著上等桃木櫃,櫃上陳設著禦筆金字圍屏、黃楊木香幾、花梨木座銅鰍耳爐等等,櫃下有一空缸,裏麵裝有各色瓜果,聞之清香爽快,深深吸上一口,頓時有種甜絲絲的舒服。我這才注意著這暖閣中沒有熏香之類的玩意,這空缸裏的瓜果想是用來熏殿所用。東南角上還有一精致木雕梳妝台,上有銅鏡木梳。房內掛好重重簾幔,頂棚高懸琉璃宮燈。
這整個的王後寢室,擺設並不奢華複雜,但隱隱透露出母儀天下的威嚴。我與王後分坐於臨窗桃木櫃兩側的椅子上,她輕揮手,室中宮人一一退下,隻留了一個約摸二十五六歲的宮女在身側,我瞧那宮女,長相雖平凡,但也有三分韻味,盯看我的眼睛,輕靈透徹。我想她定也是王後身前得臉之人,否則也不會獨留了她在身側。
我忽又想起了紫熙,今日竟一直未瞧見她的身影,忍不住欠身問王後:“母後,怎的不見當日那位紫熙姑娘?”
“紫熙?”王後微笑道:“難為你還記得她,本宮今日讓她出宮辦事了。”
我靜坐不語,暗自揣測著王後留下我的真意,卻見王後瞧了身側那宮女,吩咐道:“子衿,去把王前日賞賜的信陽紅茶衝泡了端來。”
“是。”子衿依言離開。
東夷信陽紅茶是一種新近發明的製茶,但聽在我耳裏並不覺得有什麼稀奇。這茶現如今極為稀罕,即使王公貴胄也未必能喝到上等紅茶。我族也是產茶之鄉,加之我對茶懷有獨特的深厚感情,凡有新茶,父親定竭力為我搜羅。這茶我早在半年前便已品過,不想今日在北溟皇宮又遇著了。
約莫刻鍾左右,子矜用銀盤托了兩杯茶進來。我還未接,就已聞到陣陣茶香濃濃撲鼻而至,果真是極品了。
子衿把兩杯茶輕擱於櫃上,福身退下。王後指了那白瓷烏湯,微笑道:“品一品,看和其他的茶相比有何獨特之處。”
我輕輕握了茶杯,低頭瞧著,如我想的一樣,茶葉色澤烏黑油潤,條索細緊稍彎,閉眼輕嗅,還能聞到散發出的獨特的蜜糖香味。我輕抿一口,含笑道:“果真是茶中極品了。茶好,泡茶人的手藝也不錯,端地把這紅茶味道發揮到了極致。”
王後嘴角邊浮起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的笑意,她端著茶杯,也不喝,隻是突然問道:“你可知這茶還有其他功效?”
我握茶杯的手緊了一緊,心下開始警覺,我那句“端的把這紅茶味道發揮到了極致”怕是讓她有所疑忌。我穩了下心神,恭謹道:“夢蝶孤陋寡聞,以往隻聽得白茶、黑茶、綠茶、青茶與黃茶,惟獨沒有聽說過紅茶。今日能有幸品此佳茗,也屬萬幸。至於這其他功效,夢蝶更是聞所未聞,還要懇請母後不吝賜教。”
聽罷我的話,王後旋即展顏輕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功效,就是拿來沐浴,能止痛止癢抗疲勞。”
我故作驚異,惋惜道:“這樣珍貴的東西,理應留待慢慢細品,拿來沐浴豈不是可惜了?”
王後頓了頓,含笑道:“本宮也隻聽說,沒有親自驗證。想來也如你所說,拿來沐浴,確實有些浪費。”
我微笑恭維道:“母後力行節儉,當是北溟之典範。”
王後淡淡笑意,忽而有些歉疚道:“新婚之夜,讓你受了委屈,本宮實在是不安。”
“王爺做事謹慎,輕重緩急自有分寸,夢蝶唯有敬佩,何來委屈之說?”我頷首肅穆,鄭重其事,心裏想的卻是又觸及我痛處。那件事本不是委屈,而是恥辱,我從不為委屈傷心動神,卻會為恥辱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