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更深更絢爛,像及了朝霞的多彩與動人。可是,她終歸還是一個孩子,我很快就能從她撲閃明亮的大眼睛裏找到興奮與雀躍。要知道,在那終日幽深的王府,盡管別有洞天,景色宜人,但看久了總會膩煩,總會失望,總會傷心,總會盼望著見見外麵的世界。

登高遠望,固然是一大享受,但這登的過程委實難受。初始還很輕鬆,走著走著,便感覺到了累。我一直沒有鬆開綠柳的手,隻是拉了她往上爬,是的,由走變成了爬,難怪素來隻有“爬山”而沒有“走山”。

我的掌心開始濕熱與潤滑,然後我在中間的一級石梯上停住了腳步,放開了綠柳的手。轉身回頭一看,阿珊娜在我身後兩丈有餘,已是累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了。那四個侍衛雖落在最後,倒不是因為體質差的緣故。他們畢竟是練武之人,到底在體力上比我們這些弱質女流強了百倍,爬了這麼久的石梯,他們的臉上絲毫沒有倦怠之色,他們依舊和來時一樣麵不改色、冷靜穩重。

我的全身像散了架一般難受,渾身無力。盡管如此,我卻不能放棄。因為,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我已把爬梯當成了一種希望與責任。試問,誰能輕易放棄希望與責任呢?

於是,在我的鼓動之下,我們終於爬完了石梯。那宏偉莊嚴富麗堂皇的蒼犀寺赫然映入我眼簾。

這是怎樣的一座寺廟啊,前、中、後三殿,樓高百尺,甚是壯觀。殿內檻聯匾額,琳琅滿目。除去富麗與壯觀,它四周的景色也異常幽美。樟、榕、鬆、柏,古木參天;珍禽異鳥,棲息其間;院落中奇花異草,光彩奪目,鳥語花香。置身其中,令人塵慮頓消,先前爬山的疲累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隻剩得幽思無限。

寺裏寺外,人來人往,香煙繚繞。我這番左右兩個丫頭,後麵四個侍衛,雖不甚奢華排場,終是引人側目。我也顧不了這許多,隻管瞧了那方位指示牌,吩咐四名侍衛在外間等候,攜了阿珊娜與綠柳越過前殿“金剛殿”,進得中間“圓通殿”,這裏供奉著佛祖釋迦穆尼坐像。

我朝著香案前的蒲團,屈膝一跪,雙手合十,眼眸微閉,故作誠心祈禱狀,心裏卻在念叨著“佛祖莫怪”四字。今日我本不是真為求神,隻不過是把這蒼犀寺當成了一道橋梁,借著這橋,我便能堂而皇之地踏進歡顏齋的大門。

我聽梅歸說,那歡顏齋是垸城最大的香料經營商,香料本是極稀罕之物,可歡顏齋裏的香料,品味繁多,來源不絕。據說就連王宮裏的娘娘夫人,都隻願用歡顏齋配製的香料。可這般名聞遐邇的歡顏齋,卻並不開在垸城鬧市中心,而是開在了垸城之南。

我並不常用香料,若貿然對冥翳提出欲至歡顏齋選購香料,必定會引起他的懷疑。更有甚者,他幹脆直接派人為我買來,而斷不會讓我輕易出府。如今惟有這上香許願一事,非得我親力親為,是以他也不好拒絕,而且蒼犀寺與歡顏齋同處於垸城之南,我回城之時,順便途經歡顏齋,那便是合情合理,正大光明了。

想到這些,我臉上雖無任何表情,可心裏卻升騰起一絲興奮。祈禱完畢,我照例求簽。阿珊娜為我拿來香案上的簽筒,我跪著輕輕接了。不經意瞧了手中楠竹簽筒一眼,竟有一絲恍惚,那筒身想是年代已久,楠竹蒼翠之色早已變成黝黑,經人為摩挲,散發出逞亮的光澤。

我閉眼誠心地上下搖晃著簽筒,嘩嘩的竹簽撞擊聲不絕於耳。須臾,隻聽輕微的“啪”的一聲,我連忙睜開眼,麵前的地上赫然躺著我所求到的簽。將簽筒遞與阿珊娜,我默默地伸手拾起地上的竹簽。翻轉正麵,那上麵兩句話便映入我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