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她說,以她卑微的身份,實在應該低調一些,何況人影幢幢,對著的笑臉真假難辨,既討不得十分好處,還不如就自家人好好團聚一齊,一邊飲酒歡會一邊賞如畫風景。

冥翳對她此舉頗為讚賞。我不得不承認,聶霜有時候確實聰明得緊,至少在冥翳麵前,她識大體,知進退,甚至比我更懂得如何討巧弄好。比之她在我麵前展現的霸道與囂張,簡直判若兩人。我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如若她不是背後另有高人指點,那就是她太善於偽裝。

因著與梅歸商量今晚之事,我借故讓冥翳先去水月閣。待到商議完畢,梅歸先行,我隔了片刻方才動身前往。

我是第一次踏進水月閣,走進去時覺得這四周還算舒適。夜已闌珊,四周景物我是不大瞧得清楚,但是閣中大廳內,卻是燈火輝煌,亮如白晝。左右木榻矮幾皆已安置,正席位置上的象牙雕花錦榻上,冥翳正襟首座,聶霜緊挨其身,臉上的笑燦如明花。冥翳右手邊依次為梅歸與鍾離荷,左手席案空置,想是為我所留。

殿中驟然歌舞起,管弦絲竹之聲,洋洋盈耳,四樂伎,二舞伎,那舞伎發挽高髻,額描錐形花鈿,紅裙曳地,足穿重台履,雙手輕拈披帛,正揮帛而舞。

聶霜透過衣香鬢影瞥見我進門的那一刻,她的身子似乎靠得冥翳更緊一些。她今日似乎是刻意精心打扮過,華麗風雅驚鶴髻,上插一朵緋色牡丹,斜簪幾枝清透琉璃玉釵,釵頭亮白碎寶石,恍若天上銀河,光芒閃耀,美麗絕倫。額前流光瓔珞,隨著她一傾身,一側目,一笑眉,展現千種風情,萬種柔情。身上一襲煙霞色長裙,長長裙擺垂在青綠色大理石地麵上,像六月裏的荷花,蕩起一池碧水。

我與阿珊娜相繼跨進廳堂之中,歌舞即止,我未語先笑:“妹妹生辰,恕我來遲。”

未待聶霜開言,冥翳便截口含笑:“既知晚,便該甘心受罰。”

“王爺準備如何罰呢?”我唇角微翹,眼波流轉問道。

冥翳笑不多言,狡黠著執起桌案上白玉羊脂酒壺,微傾壺身便有一小股瓊漿玉露滑進他手中薄杯,酒香如蜜,色澤雪白,似是皎皎月白銀華。

他輕抿一口,臉上猶自意猶未盡,末了,他將剩下的半杯遞與我。我略略遲疑,但還是含笑著接了,環視在座其他人,鍾離荷嬌憐盈盈,凝笑於眉間,柔柔地瞧著我;梅歸則埋首低頭,輕飲淺啜,似周遭熱鬧獨獨不屬於她一般;最令人捧腹的大抵是聶霜此刻的表情了,那緋色臉龐因著過度的激動與憤恨,愈加像開敗的殘花,紅豔依舊花形無存。

我斂眉低目,掩袖舉杯一飲而盡,生怕聶霜眼中噴射向我手中酒杯的萬丈火焰,將我杯中酒瞬息蒸騰。不過是別人喝剩的殘汁,巴巴地有人將之當成瑤池甘露!

“如何?”冥翳柔聲低問。

我淺淺一笑,還遞酒杯於他掌中,“不羨涼州琥珀光,不須少婦鬱金香,儂家新釀梨花白,相約臨翁共舉觴。”

冥翳唇角的笑意更深:“你懂得倒頗多!這洛陽梨花洗妝,甘醇清冽,飲之如蜜,本是酒中翹楚。”

“要不怎的古人有詩曰:青簾沽酒趁梨花。”

彼時此間仿若就隻剩我與冥翳二人,繞酒暢談,偶有盈袖暗香浮動,銷魂無數。他毫不掩飾對我的直白深情,點漆黑眸中,那情愈深,我的心愈不安,而聶霜臉上的神色亦愈難看。

喧賓奪主並非我本意,冥翳旁若無人的專寵無疑是一種罪過,這罪孽勢必會報應在我身上,造成嚴重的後果。他是不殺伯仁,而我這伯仁卻因他而死。

我側身吩咐阿珊娜,將我從歡顏齋所得之香贈與聶霜。那香瓶用的是大食國上等琉璃製成,瓶口、底座、瓶頸以及瓶腰皆用金粉細細勾勒,宛若一位美麗的舞娘特地以珠寶裝點她身上最美麗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