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茶?又苦又澀,你誠心氣本宮的是不是!”
雲瑞委屈極了,想辯解,卻又不敢開口。
這茶是內務府今年才送來的,聽說隻有三品以上的主子才有,前些日子主子喝了一次,明明還說甘甜可口的,怎的今日就變成了她口中的又苦又澀?
如今容真成了容嬪,雁楚因犯了錯被鄭安送到了浣衣局,整個元熙殿裏就剩下她一個貼身宮女,其餘兩個都是打雜的。
偏生皇上生著主子的氣,內務府那群見風使舵的家夥就明目張膽地偷起懶來,也不知派新的宮女過來,伺候氣頭上的主子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她一人肩上。
修儀肚量小,難消氣,見雲瑞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隨隨便便拿起桌上的花瓶就朝著她砸去——當然,這準頭還是刻意有了點偏差,不至於真的砸到她身上。
可是這陣仗也夠把雲瑞嚇得兩眼發直了,她猛地跪下去,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娘娘饒命,奴婢知錯,求娘娘不要生氣……”
修儀聽著這哭聲煩得要命,正要喝止時,卻聽外麵傳來一聲通報,“容嬪求見——”
她倏地朝門外看去,隻見台階下緩緩走上來一個宮裝女子,素雅的打扮難掩從容氣度,麵上裹紗也遮不住秀麗的容顏。
容真笑吟吟地踏進大殿,聲音裏透著春日的和煦氣息,“修儀姐姐這是在發哪門子的氣呀?大老遠就聽見什麼東西碎了的聲音……呀,這不是去年姐姐生辰時,皇後娘娘送的金玉紅梅花瓶麼?”
修儀的臉驀地一僵,這才注意到自己隨手砸了的東西竟是皇後賞賜的,偏生容真曾經在元熙殿待過,對這些東西都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冷冷地望著容真,“怎麼,如今你春風得意,打算來看看本宮這個輸家是如何狼狽的麼?可是稱心如意了?”
容真收起笑意,走到了雲瑞身邊,輕輕扶起了她,“姐姐說的哪裏的話,妹妹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姐姐的福。若非姐姐當日將妹妹送去太妃身邊,今日又怎會有妹妹踏入後宮的一天呢?”
她望著一地花瓶殘骸,不無可惜地歎口氣,“姐姐這又是何必呢?若是心裏有氣,大不了再把妹妹叫來,掌摑幾下也就消氣了,這花瓶可是皇後娘娘賞賜的,如今成了這般模樣,若是叫有心人傳了出去,你說……皇後娘娘會怎麼想呢?”
修儀的臉色驀地一白,忽地冷笑著指著她,“好,好,好……本宮以為你是個溫順乖巧的人,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把你從尚食局裏帶出來,如今你就是這樣報答本宮,威脅本宮的,傅容真,你真是不簡單!”
不簡單?容真笑意濃濃地望著她,若不是當日她將自己從尚食局裏帶出來,她也許真的就隻是那個簡簡單單盼著出宮的小宮女了,家人不會死,日子不會這般驚心動魄,也無需一輩子在這殺人不見血的後宮暗不見天了。
眼下事已至此,她心裏已然沒有恨意,隻是既然了無牽掛,索性與這些人好好玩上一局。要當寵妃,要當奸妃,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自然要學著去做。
若是不做,恐怕她的從容謹慎第一個就會引來沐貴妃等人的忌憚。
示威的話說得差不多了,容真也不拖泥帶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修儀,“妹妹本來念著姐姐身子骨不好,從皇後娘娘那兒回來以後就直接來探望姐姐了,豈料姐姐如今中氣十足,看著花瓶摔得粉碎的,恐怕氣力也是有的。既然姐姐沒什麼大礙,那妹妹就先回去了,以免皇上記掛著妹妹這傷,萬一早朝以後直接來了我那惜華宮,見不到人就不好了。”
她不緊不慢地走出了元熙殿,大老遠的都能聽到雲瑞帶著哭音在喊,“娘娘,娘娘您別生氣啊,氣壞了身子不值!您還有大皇子要照顧,千萬別跟自己過不去啊!”
容真倒是不知道修儀又怎麼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了,隻是嘴角噙笑地搖了搖頭,今日修儀的模樣隻告訴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在這宮裏不論是做什麼事情,都一定要謹慎為上。
不為別的,就為這輩子都不要落得個修儀這般狼狽的模樣。
華嚴殿。
顧淵早朝歸來,按慣例批閱起奏折來,右手邊是另一個禦前宮女在研墨,規規矩矩的,大氣也不敢出。
他看了眼窗外的石榴樹,前陣子吩咐鄭安找工匠來做了些處理,如今樹上已結出小小的果子,怕是再過些時日就能吃到石榴了。
嘴角很自然地揚了起來,他又埋下頭去繼續閱覽,隻是看著看著,唇邊的笑意驀地一僵。
四王爺淮相王在西北私自練兵?
眼眸微眯,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折子,沉吟片刻。
“鄭安。”
門外的人趕忙推門而入,“奴才在。”
“讓六王爺進宮,朕有要事與他商榷。另外,傳朕旨意,讓內務府傳召去西北,就說朕邀四王爺一同狩獵,望他早日趕來。”
“奴才遵旨。”——
第三十七章
宮裏風平浪靜了幾日,容真每日按規矩去給皇後請安,照例看著妃嬪之間的口舌之爭,自己樂得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