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看著珠玉,從袖子裏拿出一隻玉色渾濁的鐲子來,“我曾以為你也同我一樣,把對方放在親人的位置上,所以送我這個對你而言無比珍貴的鐲子。可是到頭來——”
到頭來才發現,你不過是因為曾經為了自己想把我送去福祿那裏代你受罪而有了一絲歉疚,所以才拿這個來彌補我。
容真沒有繼續說下去,再多的語言都沒有用。
她拉過珠玉的手,把那隻鐲子替她戴好,溫柔卻不帶一絲感情地說,“東西還你,從今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寢宮裏太髒,她不願進去,所以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豈料這個時候,鄭安卻出現在院子裏,恭恭敬敬地垂首道,“充媛娘娘,皇上召您今夜留宿宣明殿。”
容真停下腳步,唇邊劃過一抹笑意,“有勞公公這麼晚還往惜華宮跑一趟。”
她跟著鄭安往外走,由始至終再也沒看珠玉一眼。
可是這一刻,珠玉的心裏五味雜陳,滅頂的絕望將她淹沒。
看情形皇上也一早就知道她會對容真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而今容真將她逮了個正著也在皇上的意料之中。
可是麵對這樣的結局,皇上隻是派鄭安來召容真去宣明殿……珠玉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滿不甘,充滿絕望的意味。
是啊,他心心念念的就隻有傅容真一個,眼下要死的明明是她陳珠玉,可他卻一心想著要如何安慰那個被好姐妹背叛的傅容真!
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她想起了那張清雋如玉的容顏,那個藏在唇邊淡然若風的微笑,那些簡短卻又溫暖人心的言語。
她迷失在了那個夢境裏,困於所溺,到頭來卻發現那個夢裏隻有她一個人,主人公自始至終都沒有踏進來。
珠玉笑得癱倒在地,從來都沒有這樣肆意地發泄過。
可是笑過之後,麵上滿是淚水。
她終於知道,原來作繭自縛便是這樣一種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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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殿。
容真推門而入,鄭安在她身後把門帶上。
大殿裏燭火融融,那個年輕的皇帝坐在躺椅上,姿態慵懶愜意,眼眸微闔,手邊還擺著本書。
看樣子是睡著了。
容真搖搖頭,無奈地笑了。
成日忙這忙那,夜裏還要負責安撫她這個懷有身孕的大肚婆,哪裏會不累呢?
她走進屋裏拿了張薄毯出來,走到他身旁輕輕搭上,然後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專注地看著他。
哪怕睡著了,眉心的那道紋路還是皺起來的,真不知這人在想些什麼,大約睡著的時候都在擔憂天下蒼生。
她伸出手去輕輕撫平那道紋路,呢喃著,“但願咱們的孩兒莫要和你一樣,一心想著山河百姓,把自己卻放低到了塵埃裏。”
指尖觸到的地方是他溫熱的肌膚,卻好似將她的心也給溫熱了、軟化了。
那隻原本壓著書的手驀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前一刻還閉著眼睛熟睡的人忽地睜開眼來,眉眼含笑地望著她,“趁著朕睡著了便跟咱們的孩兒說朕的壞話,該罰!”
容真被嚇一跳,回過神來之後又好氣又好笑地把手收回去,“皇上您裝睡!”
“不裝睡怎麼聽得見你的真心話?”顧淵支著身子做起來,模樣仍舊慵懶,“真是叫朕好生傷感,原以為你看見朕睡得香,說不定會夢中偷吻,或者做點親昵的舉動。哪裏料到你不親一親朕就算了,反倒跟孩子說起朕的不是來。”
他模樣很委屈,神情無辜之至。
容真忍不住笑出聲來,俯□去摟住他的脖子,響亮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