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齋菜之後,蕭燕綏畢竟還是個五歲孩童,昨夜又半宿沒睡,茫然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眼皮開始往下耷,看著安安靜靜的,身體卻已經撐不住有些犯困了。幾位小郎君倒是都還精神抖擻,似乎頗想去古刹院中遊玩。
裴氏打發了幾個奴仆跟著想要出去玩的小郎君,莫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又叮囑了自己身邊的婢女雲岫好生照看女兒,便陪同新昌公主去見萬安公主了。
一名迎客僧微微低著頭,雙手合十行了一禮,便領著蕭燕綏往給女施主準備的休息的院落去了,雲岫以前便來過西明寺中,見行走的方向也和往日一樣,耳畔時有誦經聲,抬眼望去,便是山壁上的一尊臥佛亦是寶相莊嚴,自然不疑有他。
倒是正在犯困的蕭燕綏,見前麵休息的院舍僻靜偏遠,除了遠處的誦經聲,竟似再無旁的聲息,心中不由得瞬間閃過了一絲不解,難道這處給女眷休息的屋舍一貫這麼寂然無聲,竟是連山林間的鳥叫蟲鳴都比別處少些。
蕭燕綏心中的困惑也隻不過是一閃而過,前麵院落到了,那僧人領著她進了屋舍,便退了出去。
雲岫上前鋪好了床,蕭燕綏上下眼皮幾乎已經粘在了一起,很快便躺在床上睡著了。
等她再次悠然轉醒時,卻是頭痛欲裂,想要抬手而不得的時候,頓時悚然間發現,自己竟然被繩索捆住了,身上手臂幾乎無法動彈。
本還有些頭疼和迷糊的蕭燕綏瞬間便被驚得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她裝作依舊昏睡的模樣,卻側耳細細傾聽周圍的聲音,確定周遭並無旁的動靜之後,才微微睜開眼睛,飛快得打量了一圈周圍。
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蕭燕綏緩緩的深呼吸了幾下,飛快的冷靜下來之後,一邊仔細的回想著以前看過的“如何在綁匪綁架時掙脫繩索”的教程,一邊打量著關自己的地方,尋找有沒有其他合適的能夠用來自救的工具。
洛陽城,趙府。
一夜驟風細雨,花褪殘紅。
小佛堂中,一身清減、愈發弱不禁風的劉氏穿著一身頗為素淡的衣裙,虔誠而謙卑的跪坐在蒲團上,鬢邊的發絲沾染了幾縷白霜,發間除了兩隻烏木簪,再無半點裝飾。
昨日剛剛和同窗參加詩會歸來的趙君卓眉眼清雋、目若朗星,十五歲年的少年一身氣度卓然,端得是翩翩公子,那張俊臉上卻不帶半點笑意。
“小郎君!”見趙君卓步伐匆匆的往小佛堂裏趕,守在門前的婢女雲巧忙躬身行禮道。
趙君卓在趙家這一輩本是行三,隻是,自從五年前,趙君卓的父親和寵妾、連同妾室所出的子女,以及趙君卓的胞胎阿姊趙妧娘一夕之間一起去了之後,趙府之上無不膽戰心驚,趙君卓又是最厭別人稱他“三郎”,府上的人便全都悄不聲息的改了口,直接稱小郎君了。
“母親可好?”趙君卓站在小佛堂的門前,略一駐足,沉聲問道。
雲巧忙答道:“娘子今日醒得早,寅時便已經起了,一直在佛前誦經祈福。”
“嗯,”趙君卓低低的應了,示意雲巧退下後,自己便輕輕的退開了小佛堂的門,陪著跪坐在了劉氏身邊的一個蒲團上,低聲道:“阿娘。”
小佛堂中,除了佛祖,母親也一直偷偷的供奉著阿姊的牌位。
趙妧娘去得早,未及豆蔻的年齡,因是早夭,又是女子,莫說是進趙家祖墳了,便是一處像樣的棺塚都沒有。
若是沒有人惦念著,毫無香火,便也如同那些亂葬崗中飄蕩的孤魂野鬼吧
案上佛香嫋嫋,滿是禪意,供奉的佛祖麵容慈悲,仿若普度眾生。
然而,自從趙妧娘死後,趙君卓卻是再不信這些的
聽到趙君卓的聲音,劉氏一直喃喃誦完口中的一篇經書過後,才稍稍轉過頭來。
劉氏總是帶著幾分病色愁容的麵上依舊幾許孱弱的清麗,在趙君卓的臉上,依稀之間還能看到幾分和劉氏相似的優美輪廓。
看到已經漸漸長成、越發出色的兒子,劉氏布著幾絲細紋的眼角,再也止不住的無聲落下幾滴清淚來,心如刀絞,幾無聲息的喃喃失語道:“我們娘倆的命,都是你阿姊用命換來的”
趙君卓低聲應下,微沉的目光掃過趙妧娘的牌位,心中卻閃過了一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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