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空無一人,連餘溫都不剩。瑾青躺在床上,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什麼也不想。

他給她說“對不起”,可是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他的道歉了,床頭上的手機震動,瑾青伸手,抓在手裏。

“我走了。”三個字,就是他要說的,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起床,簡單梳洗了一番,對著鏡子,眼底青色一片,蒼白的臉頰沒有一點血色,瑾青嘴角輕輕一扯,試圖給自己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卻比哭還難看。

回到家,葉晴語已經去上課了,韋奕梁也不在,瑾青給老師打了電話請了一天假。

打電話給田麥,田麥在咖啡館裏看到瑾青著實嚇了一跳。

“他虐待你了?”

瑾青眼睛盯著眼前冒著白氣的咖啡,氤氳的水汽打濕了眼前的空氣。

“你通常都會怎麼跟他說我?”

田麥沒說話,瑾青把頭扭向玻璃窗的一邊,看著街上的行人,“他昨天向我道歉,我以前總是在心裏問自己他為什麼不道歉,他難道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

田麥抽出紙巾遞給瑾青,瑾青沒有接,隻是用手背胡亂擦了兩下,“可是當他終於向我道歉時,我卻發現我自己是那麼難受,那一刻我寧可他什麼都不要說,是不是很矛盾?我自己也覺得。”

人就是這麼矛盾。

“他已經走了,你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不過我還是謝謝你對我的照顧,雖然你們都不說,但是我知道我申請獎學金你幫了不少忙,我不知道你們的能力有多大,但是我希望我以後的生活讓我自己一個人,你們都不要插手了好嗎?”

田麥從口袋裏掏出一包,抽出一根點上,深吸一口吐出一輪煙圈,“你還真是狠心,這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嗬嗬......公平?這世界上有什麼是公平的,從我爸媽離婚後,我的世界就不存在公平了。”

“是啊,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我們卻總是要求公平,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他已經和你父親終止合作了,公司內部運營不太順利。”

瑾青迅速看向他,最後又低下頭,“他和誰合不合作都不關我的事了,我,現在不想知道他的事。”

“我也不想說,可是我就是看不慣這麼憋屈的事,他愛你,你呢,你敢說你不愛他?既然兩個人都愛,那幹嘛非要折磨彼此呢,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這個權利有這個能力,以”愛“為基礎而去傷對方的心?”

田麥似乎很生氣,手重重地打在桌子上,杯子裏的咖啡被震了出來,灑落一片。

“我爸爸當年有外遇的時候,乞求我媽媽原諒他,可是我媽媽依然決然地帶著我走掉,那時候我還小不太了解大人們的事,等我長大了我開始慢慢懂得,我就很想問問為什麼媽媽那麼愛爸爸就是不肯原諒他呢,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如果你是真的愛,那麼你就會變得非常苛刻,不允許一絲雜質。”

“結果呢?幸福嗎,你媽媽幸福嗎?為什麼不退一步呢,世上有什麼事都不是絕對的,不試試你怎麼就知道不能重新開始呢,我來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做的那一切他不後悔,因為這場交易讓他認識了你,不然他連有認識你的機會都沒有。”

一周後田麥也離開了法國,瑾青的日子重新回歸平靜,葉晴語依然每天給她講述她們班上發生的趣事,或者拿和同學一起去郊遊拍回的照片給她看。

瑾青時常看著她的側臉發呆,她看起來是那麼陽光活潑,似乎沒有什麼煩心事,可是瑾青知道在她的內心也是不開的心吧,相愛卻不能在一起是多麼令人痛苦的事,她太了解了。

或許她比晴語更幸運一點,最起碼她還愛過,而晴語連愛的機會都沒有,不能說出的愛,要一直放在心底最深處嗎?會不會有一天心也會跟著爛掉?

“青姐姐,你有沒有在聽啊?”葉晴語伸手在瑾青的臉前晃了晃。

“有,你說到你們偷人家的葡萄結果沒發現了是不?”

“是呀是呀,不過最後那個莊園的主人不但沒有罵我們反而請我們喝他們自釀的葡萄酒,真的很純正很好喝,有時間我帶你去。”

“知道了,快點去睡覺,不然明天你又要遲到了。”

曾經晚上是瑾青覺得最幸福的時刻,疲勞了一天,終於可以躺在床上休息了,可是現在她害怕晚上,睜著眼看著頭頂的黑暗,常常一宿一宿地睡不著,即使睡著了也會做噩夢,然後驚醒,每天看著自己眼底的黑眼圈,她整個人都像是得了一場大病一樣,每天都是強打起精神。

白天沒精神,晚上睡不著,就連胃口也變得極差,瑾青盡量多吃,卻是徒勞。

文澤旋來看過她一次,他勸她回國,至少有人關心她照顧她,在這裏一個人,即使生病了,千裏迢迢也沒個人說。

可是她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文澤旋說她是個膽小鬼,她承認,她就是個膽小鬼,她隻會逃避,她就是不敢麵對,她自己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還是一味地選擇逃避,對於文澤旋她也隻能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