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洛睨住她約莫十秒鍾,斂下眼,沉聲回答:“加滿。”他的胸口浮現淡淡的不悅。
“好的。”夢娣牽動嘴角,保持工作時該有的笑容,輕快回應。
一整個星期不見他,她以為他說要住進那幢花園洋房,是用來整她,隨口說說的惡作劇,所以她也逐漸放下心頭大石,鬆了一口氣。
再者,她外出工作既不犯法,也沒違反租屋合約,她為什麼要覺得自己像犯了錯似的,不敢麵對他。
夢娣抬眼,對上他冷沉嚴厲的目光。“我頭上長角了嗎?”她故意端起晚娘臉孔,與他針鋒相對。
“油滿出來了。”滕洛的聲調平緩,沒有起伏。
“啊——”她從怔愣中回神,連忙低頭查看,然後收起油槍,感到困窘。“一共是五百二十一塊。”她轉身背對他。
滕洛遞給她千元大鈔。
夢娣雙手接下鈔票,回到收銀機前打發票,找餘額。
趁著空檔,他已經回到車上。
“四百七十九元找您。”夢娣俯身,把剩餘的錢擺放在塑膠盤裏,等他取回。
“你收下。”語畢,他關上窗戶,踩下油門迅速駛離。
夢娣來不及反應,隻能對著空氣興歎。“什麼態度嘛……”她噘起唇咕噥,最後把盤子裏的四百多塊錢放進自己幹癟的皮夾,然後調整情緒,噙著微笑,麵對下一個客人,沒有把剛才發生的意外小插曲放在心上。
晚間十二點,夢娣下班後,騎著大學時打工存錢買下的二手50C.C.摩托車,返回天母的豪華寓所。
停好代步多年的小綿羊機車,她哼著隨口編撰的自創曲,愉快的走進屋裏,熟悉的按下燈源開關,讓奶油色的柔軟燈光照亮一室,驅趕黑暗。
等雙眼適應亮度,她定神,忽而眼角餘光瞄見晃動的黑影,她的心髒頓時提到喉嚨,受到不小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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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著胸口,藉由大口喘氣平定紊亂的心緒,鼓起勇氣,帶著一點受驚後的憤怒,走到沙發前一窺究竟,揭穿不明黑影的真麵目。
她溫夢娣從未做過違背良心,不可告人的虧心事,不管是什麼凶神惡煞,妖魔鬼怪她也無畏無懼。
不過,黑影的實體當然不是駭人的不明物體,而是一張出色但欠缺感情的男性麵孔,今晚二度打照麵的神秘屋主。
夢娣先是安了心,而後蹙起眉,莫可奈何的歎了一聲。“進來幹嘛不開燈?陰陽怪氣的。”她率直的批評,很不欣賞他不明不白的個性。
她的直言沒有惹滕洛不快,他所認識的溫夢娣,本來就該如此敢言。
他揚眼,打量她泛著油光的無瑕臉蛋,以及普通的舊T恤、牛仔褲裝扮,悒鬱的眉宇更添陰霾,還是不習慣她衣著上的改變與落差。
昔日被捧在掌心嗬護,總是編著漂亮辮子,穿著昂貴洋裝的女孩,現在卻輕便率性,毫不講究。
兩人的際遇,立場調換,證明這世界的反複無常,卻安慰不了他死寂的心。
感受到他研究似的凝視目光,夢娣忍不住開口。“滕先生,你有話直說,不要用那種審判的眼神盯著我看。”
“為什麼在那種地方工作?”滕洛的語氣淡然而認真。
夢娣幹笑一聲,然後一鼓作氣反過來質問他。“你的問題真奇怪,為什麼我不能在‘那種’地方工作?在你眼中,在加油站打工很見不得人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滕洛輕描淡寫的否定她的臆測。“你的腳傷還沒痊愈,站太久對你沒有好處。”
夢娣攢起秀眉,皮笑肉不舌的揶揄道:“你在關心我嗎?”
滕洛表情淡漠,極力隱藏對她的特殊情感。“如果我的關心你願意接受,就當是。”他模棱兩可的回答。
夢娣皺了皺鼻子,對他的說詞不以為然,畢竟她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感情。“我承擔不起。”她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
滕洛不發一言的瞪住她,不滿意她的伶牙俐齒用來對付他。
夢娣不經意對上他清冷的黑眸,那是一雙憂鬱難懂的眼睛,刹那間,一張清秀的小男孩臉孔與之重疊,她恍然大悟——
就是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眼前的男人與她尋找多年的鄰居哥哥,都有一對心事重重,宛若死水般凝滯的眼神。
鄰居哥哥總是不快樂的原因,她很清楚,也永遠不會忘記。
隨著年紀增長,夢娣越覺得那樣的人倫慘劇,是多麼的悲哀與不幸,別說是當年才十幾歲的鄰居哥哥承受不了打擊,換作任何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得知父母相繼死於非命,都會痛苦不堪,更何況才就讀小學的孩子。
而且,據聞他還曾目睹自己父親殺人的可怕畫麵……
光想象,夢娣就覺得無比難受,鄰居哥哥的可憐遭遇讓她心疼極了。
失聯的這幾年,她不斷追查他的下落,想知道他後來一個人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她發誓,無論花費多久的時間,她都要打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