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默,輕聲,“你可以不救我。”
“這不是該對救命恩人說的話。”
“為什麼?”
“……”
“你該給我個理由。”
弦月手上動作一頓,她抬眸看了看他,“因為你很重要,”她將線穿過皮肉,長睫下的眸子看不真切,聲音依然冰冷,“我死可以,你不行。”
穆城覺得眼前萬花筒更加眩暈了。
“我這樣的人,什麼時候死都不足為惜,可你不同,”弦月說,“你有義務,也有能力活著把該做的做完。”
穆城皺眉:“什麼意思?”
“我還沒有信任你到把所有事和盤托出的地步,”弦月冷冷掃他一眼,頓了會兒,“聽見那些人說的話,你心裏該有個想法了。”
穆城沉默。
那些人,在看到他之後依舊開槍。或者說,他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太陽穴又是一陣眩暈,穆城剛閉了閉眼,發現自己漸漸能看到一點火光,手中忽然被塞了一個小球。
他摸了摸上麵的紋路,眉頭緊鎖。
這是軍區的子彈。
“現在你還認為,封鎖城門不讓市民出去的,是病到癲狂的染疫者麼?”
“……”
弦月餘光看了看他沉重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父親肯定不知道你被派來救援。”
穆城一愣,“你知道我父親?”
弦月搖搖頭,避而不談。她仍盯著縫合的傷口,聲音很輕,卻聽不出任何情感,“有些人做了錯事,不小心暴露在陽光下,就會想盡辦法掩埋。天災,往往指向的是人禍。”
穆城沉默,聽著她說。
“津州繁榮,靠的是一幫人,而這幫人也成功把它變為一座死城,”弦月閉閉眼,呼出口氣,“這幫人有能力,有勢力,他們是官、是商,手裏握有一方重權,可這樣還嫌不夠。在處於權力製高點時,他們想到了一個撈錢的好辦法——拉攏地下組織。”
“有了高位者的庇佑,那些從最開始的販毒,到現在的販賣人口、倒賣生化武器。直到有一天,他們囤放在一個倉庫的毒氣突然泄漏,氣體從倉庫蔓延至河流、森林,最終蔓延至整座城市。”
弦月聲音平淡,“城市裏的人瘋狂想跑出去,可沒有醫治方法。高位者怕自己地位不保,以防止病毒傳播的名義‘守護’城市,然後,派軍隊圍堵城市所有出口,將病毒和隱藏的黑暗勾當,用全城人的性命全部掩蓋,知情者,隻能死在城裏。”
她抓著穆城手臂的力道緊了緊,“這座城,叫津州。”
穆城聽著她的話,不斷握緊手中那顆子彈。隻覺得那子彈上的紋路,正不斷刻入掌心。
他回想起了點名讓自己來津州救援的人。
那個人,確實是從津州調去京西的。
弦月見他幾乎要將子彈嵌入手心,沉默著沒有說話,繼續縫合。
不知二人靜了有多久,穆城皺緊的眉始終沒有鬆開的趨勢,半晌,他問:“那你呢?”
弦月一頓。
“你為什麼要殺人?”
“……”弦月垂眸,“我想。”
穆城順著聲音看過去,“你在說謊。”
“如果一件事,需要冒風險才能做到十成,我寧願讓它保持無風險的三成,”弦月說,“殺人是事實,我罪無可恕。”
“……”
穆城還想說些什麼,可越來越暈的腦袋和陣陣刺痛的太陽穴已經讓他不能繼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