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
那一輪彎月到底還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今夜月牙異常瑩潔明亮,瘦瘦削削地宛如玉鉤,月光和風都有清涼的溫度。
龐荻想,上次認真賞月時那月還是圓的,也是這般瑩潔明亮地掛在夜空之上,她立在月光中,身旁站著的是王雱。
不知他此刻在做什麼,是否也會半夜起身賞月思人呢?
想到這月亮在沐著她的同時也可能照著她的愛人,便覺得它越發變得親切。
月牙彎彎,像上揚的唇角。於是她也唇角上揚,微笑起來。
悠然賞月,懶顧時間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再次回頭去看自己的影子時才發現有一人立在不遠處默默看著她。
她有點意外,倒不驚慌,隻轉身盈盈施禮:“岐王殿下。”
趙顥一直在蘇軾書房與他秉燭長聊。對於時事現狀,他們都心有餘而力不足,或者說,他們根本缺乏一酬壯誌所需要的空氣與空間。所以這次聊天末了隻餘幾聲歎息和同病相憐地愴然一笑。最後他們相對一拜,各自回房。
顥路過客房邊的小院時看見了一幅似曾相識的景象:月下風中竹影婆娑,邊上立著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子。那月灑落一水清輝,卻似把地上的影子吹飄了起來,無論是竹影、發影都莫名地多了一層幽浮玄幻的味道。
此景有如魂魄入夢。他默默看著,不想驚動她,或者,是不想讓她轉過頭,他怕看見的不是菀姬的臉。
然而她還是轉頭過來。他看見了一張有異於菀姬淒婉神情的,散發著幸福色澤的美麗的臉。
他心中輕輕歎息。躬身還禮:“嫂夫人。”
她靜靜地抬視他一眼,便禮貌地垂目而立。
他在想她賞月的情形,忽然問:“月亮之於女子,是不是總有特殊的意義?”
她頷首:“花可解語,月可寄情。”
花可解語,月可寄情。他細細思量,覺得自己終不過是個凡俗之人,以前連這短短幾字包含的意義也想不明白,就算如今忽然領悟,畢竟還是晚了。
“那麼,你們可從月中看到什麼?”他又問。
她微笑:“心裏想著什麼便能看到什麼。”
他知道她剛才一定是想著王雱,才不禁流露出如此幸福愉快的神韻。其實,造化並不總是弄人,這世間到底還是有許多如他們一樣的佳偶美眷的。
沉默片刻,他又問:“如果一個女子離開她的丈夫獨自去賞月,又是何意?”
她訝然:“她何不邀她夫君同去?”
看來幸福的小女人也很難明白失意者的心思罷。他想。他也想知道她何不邀她夫君同去。
其實何苦再問再想。答案他並非不知,隻是不願麵對罷了。
她再欠身道:“明日須早起啟程,我回房了,殿下也早些歇息罷。”
他點頭。
她轉身回房。他卻突然想起一事,便叫住了她:“嫂夫人且留步,顥有一事相求。”
她回頭一笑:“殿下可是想要我不向家人提及遭曹家劫持之事?”
他沒料到她居然猜到此事,問:“嫂夫人已經看出劫匪身份?”
她稱是,說:“那些劫匪行動有條理,聽指揮,一看即知受過嚴格訓練,像是大富人家的家丁。而殿下認得他們的首領,那名叫曹明的公子。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公子大概是曹太皇太後的從侄曹綽的兒子吧?此前又聽說曹綽隱瞞了太皇太後河北真定娘家的許多應繳賦稅的田地,我公公實施方田均稅法後悉數查了出來,還查出他硬用沙田換別人的肥田。特使曾布去真定處理此事,不僅核實了土地上報,令他們以後照此交稅,並歸還農民土地,還打了曹綽十幾大板。想是曹綽或曹明心下不服,把怨氣撒到我公公身上,打聽到我與雯兒從杭州返京,便攔路劫持,伺機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