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靈堂裏鬧著的時候,陳延陵其實是偷聽到了幾耳朵的。
按說辛酉源過世了,辛螺就已經失去了跟他談交易的資格,可是當他藏在屋梁上聽到辛螺在靈堂裏說的那些話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生了想幫這小姑娘一把的心思。
那個小姑娘如今來說,實在是孤立無助的,一旦有別人被推舉成為新的溪州峒主,隻怕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這個唯一的前任峒主嫡嗣給弄死。
可是即使麵對這樣的處境,她卻並沒有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一樣恐懼哭泣,而是膽大到敢於一搏,將這一塘水攪得更渾,從中想掙出自己的機會。
就是那個時候,陳延陵莫名就生出了幫這小姑娘的心思。
或許是為了報恩吧,畢竟他被綁上祭台差點要被活剝了的時候,是辛螺攔下了祭司,救下了他……陳延陵決定,這一次就當是他還辛螺的人情,辛螺今後如何,那就隨這個小姑娘的命來定,再與他無關了!
都說送佛要送到西,陳延陵要還人情,自然也會還個徹底。
先前聽到的那些話,讓他完全明白這會兒該怎麼做,所以他問話的時候頗有技巧,隻說是害人,卻並不點明是害辛螺;而聽在眾人耳裏,因為有了辛螺那番話帶給他們先入為主的概念,自然理解為害辛峒主和辛螺。
在來之前,王祿就被陳延陵又審了一回,隻是王祿可能也從院子外的喧鬧聲中聽出了什麼大概,一口咬定了要當著辛螺的麵才會供認是誰指使的他。
陳延陵怕辛螺這邊頂不住,不得已在這個時候把人先提拎了過來,心裏卻是已經打定了主意,隻要王祿說出了指使的人,他即刻就把那團抹布再塞回王祿嘴裏去,讓王祿多說不了一個字,別人也就無從知道個中的底細。
先過了這一關,回頭再悄悄把王祿弄死了,還能把這黑鍋甩出去讓別人背,讓大家以為王祿是被殺人滅口了……
陳延陵對王祿可不會有什麼手下留情,抹布一扯,連帶勾著王祿的兩顆牙齒一起都被扯掉了下來。
王祿雖然被扯落了牙齒出了一口血沫,在陳延陵那殺氣騰騰的目光的威脅下,卻不敢開口呼痛,隻是掙紮著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死死盯著辛螺,口齒有些含混不清:“要是我說了,七小姐能不能——”
靈堂外的黑沉雨夜突然亮如白晝,一道閃電像是撕裂了天宇似的,蜿蜒如龍蛇遊動而下,刺得人眼睛都不由閉了一下。
風應勢而來,將靈堂門柱上紮的鬆柏枝吹得猛然散開,隨著雷聲挾千鈞之勢轟鳴炸響,雨水驟急,仿佛天河的水已經全部倒澆了下來,嘩嘩地打在路麵的青石板上,揚起半人高的雨霧。
天象變化隻在瞬間,自然之力卻是奪人心魄,讓不少膽小的人麵色發白地捂住了耳朵。等大家再回過神來,卻霍然發現王祿已經倒在了地上,喉嚨處插著一柄飛刀,地上洇了一灘鮮血,王祿嘴裏“嗬嗬”發著聲音,卻已經根本說不出話來。
女孩子驚懼地尖聲大叫起來,聲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辛螺臉色有些發白,身體也忍不住在微微發抖,看了一眼角落處正捂著耳朵尖叫的兩位庶姐,卻盡量控製著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微顫地開了口:“來人,先把三小姐和四小姐送回去休息!”
她不是第一次見過死人,卻是第一次處身在凶殺現場;可是她不能怕,也不能退縮,王祿雖然死了,她得抓住這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