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多多會過來一起吃飯,到時候就能見到了,餐廳我已經訂好了。”許飛笑起來,左右手抱了一下自己的父母。許家一向民主,夫妻兩對孩子才去放任自流的教育態度,到後來與兒子像朋友多過於像父母,放在別人家或許很難理解,他們卻是早已習慣了。
許飛開車送父母到酒店安頓下來,又在酒店門口撥了電話給錢多多,電話裏問錢多多,下班去接她可好,他的父母已經到了。
電話響起的時候錢多多正坐在江邊的石階上啃手指甲,她騙了許飛,今天她並沒有在公司加班,而是一早便漫無目的地出了門,一個人在江邊坐了幾乎一整天。
那隻戒指就躺在她的口袋裏,被握得太久,手心裏都被刻上了深深的印痕。
許飛的父母回來了。
就是兩周前她還無比期待他們的到來,她曾在心裏無數次想象過那個情景,想象自己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走到他們麵前,想象她第一句話應該怎麼說,第一個表情應該是怎樣的,她向期待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場麵試那樣期待著這次會麵,並且無限希望由此之後她與許飛確定無疑的未來。
但現在,她就連到機場去見他們的勇氣都沒有了。
“多多?”許飛的聲音再次從手機中傳來。
“我還是自己過去好了,手頭這點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結束。”錢多多略帶倉惶地應了一聲,率先掛斷了電話,留許飛一個人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怔愣半響,然後眉頭便皺了起來。
這段時間錢多多有這樣異常的反應,她常在兩人同行的時候茫然地與他走散,又在他與她說話的時候長久地發呆,她有心事,卻不願說給他聽,他覺得自己被她推到一個角落裏,而她在他與她之間蒙上了厚厚的紗,讓他看不起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感到不解並且不安,但他與她就要結婚了,這麼久以來的風風雨雨他們都共同走了過來,萬裏長征最後一步,就連那戒指都奇跡般地回到了他們手中,他實在想不出她與他之間還會有什麼問題。
許飛在這皺眉,而錢多多卻在電話的另一端痛苦地用手掩住自己的臉,並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中無法控製地發出一聲破碎的呻[yín]。
這些日子她不斷地去不同的醫院做同樣的檢查,但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擊。相同的報告書讓錢多多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判了死刑的病人,邁出的每一步都是向著她所不敢麵對的結局,難道不是嗎?生不出孩子對於任何家庭來說都是致命的,更何況她與許飛還沒有結婚。
她不知道如何把事實真相告訴他,更不知道如果她說了,今後還要如何麵對他和他的父母。
如果他不能接受,她會絕望,如果他接受,她會更絕望,以為就算他現在因為同情而接受了,將來也會感到後悔的。
蘇薇說孩子讓她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對男人來說又何嚐不是?她見過他與孩子們在一起的樣子,見過他說起他們的樣子。
他說:“多多,我們也要個孩子吧,不,幾個,我喜歡孩子,這次我要看著他們長高,長大,一天都不錯過。”
還有他在樣板房裏用手虛虛地畫了嬰兒床的輪廓,溫柔地低頭笑了起來,一切都讓她深深地絕望,他愛孩子,期待屬於他和她的小生命,但她卻幾乎是沒有可能給他一個孩子的。許飛終究有一天會感到生命中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部分,而到了那時,她就是罪魁禍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海關鍾聲在夕陽裏響起。“當當”地提醒著錢多多她必須要離開,她慢慢站起身來,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