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垃圾一樣淩亂地攤開在她身邊,她穿著單薄的家居服,仍舊是赤著腳的,冰冷的地麵令她渾身僵硬,死一樣的難過。
電梯門開了,有人快步走過來,經過她身邊時停頓了一下,是她所熟悉的物業專員,每天微笑著為她服務的那個中年女人。
蘇玲麵如死灰地看著她,半邊臉已經腫了,嘴角還有凝固的血漬,那中年女人露出略有些不忍的表情,立住腳步,輕輕叫了聲:“蘇小姐。”
蘇玲顫唞著嘴唇說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聲音模糊:“電話,我要打電話,我不信,我要打電話給莊濤。”
中年女人為難地看了看頭著的1602大門,匆匆說了句:“那真是莊太太,蘇小姐,別怪我以前沒告訴你,這兒不止住過你一個呢,上次那個姑娘比你還要慘,頭發都被扯沒了。”
話說到這裏,她腰裏別的對講機就響了,物業催促的聲音響起來:“008,你還沒到1602?業主在催了。”
“我到了,就進去。”中年女人應了一聲,不再停留,跨過地上的蘇玲筆直走向那扇門,留她癱瘓在冰冷的地麵上,萬念俱灰。
2
校門前的小巷子一如既往的安靜,暑假,學校鐵門緊閉,裏麵卻已經一片狼藉,所有的桌椅都被移到了操場上,整齊地堆壘在一起,在烈日下靜靜等著被運走。教學樓已經全部搬空了,大部分的門窗都被卸了下來,待留空蕩蕩的框架,無比落寞地張著空洞的口。
看門的老伯居然仍舊是原來那個,並且一眼就認出了許飛,笑著從門裏走出來招呼他:“你又來了?明天工程隊的就要進來了,今天可是我最後一天守在這兒了。”
“明天就要拆了?”
“是啊,明天這樓就沒了,連樹都得挪走,全都得清了。”
“連樹都要移走?”許飛一愣。
“地給房地產商買去了,等著造高級住宅樓呢,聽說等造完了一平就要賣上十幾萬,你說這麼貴的誰會買啊?我可是做夢都住不起。”
老伯一邊打開小門讓許飛進來一邊絮叨,說到這兒又探頭向他身後張望了一下,“哎?你女朋友呢?怎麼沒一起來?”
許飛勉強笑了一下,“她今天沒來。老伯,我能自己進去看看嗎?”
“行啊,現在裏麵啥都沒有了,你去看吧,小心點。”
他就進去了,在樓裏慢慢地走了一圈,確實是什麼都沒有了,每個教室都是空空蕩蕩的,走廊裏全是灰塵,許多地方已經裂開了口子,岌岌可危的樣子。
“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下了課玩什麼?打彈子?踢球?上課有沒有睡著被老師抓到點名站起來過?一看你就知道小時候不會是個乖寶寶,會頂嘴吧?罰站過嗎?一定有罰站過,站在哪兒?”錢多多的聲音回響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他往自己的左邊看,仿佛她就走在自己身邊,揚著臉說話,臉上帶著憋不住的笑容,看到他轉過臉去就把兩隻手抱在頭上,怕他會伸手過去揉她的頭發。
回憶讓他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停頓了許久才能夠繼續邁開步子。
教學樓裏空空蕩蕩,一片狼藉,但他仍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走出來,最後走到操場邊的那一排大樹下,草叢比他上一次來的時候茂密了許多,他蹲下`身去撥開它們,想再看一眼那些即將隨著這些學校永遠消失的刻痕。
他手指的動作在撥開最後一叢長草之後突然停頓下來,然後整個人都靜默了下來。
夕陽西下,最後一點落日的餘暉傾斜地灑落在他麵前斑駁的樹幹上,他看到自己少時所刻下的那兩個簡單的漢字,還有圍繞著它們的那些深深淺淺經曆歲月已有些模糊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