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了一下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眼神清亮,臉龐秀氣,笑容純真,衣飾華貴,一條黑色的呢短裙,一件紅色的毛衣外套,一條黑白相間的羊毛打底褲,配著一雙黑色大長靴,一看就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讓人忍不住自慚形穢。
“我的鑰匙。”她指了指金湛的腳。
金湛低頭一看,沒看到鑰匙,卻看到自己腳上的鞋子開了一個口子,正猙獰地衝著他笑。
那個女孩噗嗤樂了:“你的鞋子,好逗。”
金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從自己的腿下找出了一把鑰匙,遞給了她,又躺在了草地上。半晌,他迷迷糊糊地聽到去而複返的腳步聲,然後一個人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碰了碰他的肩膀:“喂,給你。”
他睜開眼一看,那個女孩遞給他兩雙鞋子,千層底、黑鞋麵,正是不遠處北京布鞋的專賣店買來的。
金湛看了半天,古怪地笑了笑:“喂,你錢太多啦,乖乖回家讀書去吧。”
那個女孩忽然不笑了,賭氣把鞋子扔進了他的懷裏:“我不想回家,也不想讀書,沒有人喜歡我。”
原來是個問題少女。金湛心裏忽然冒出個惡毒的念頭:不如把她騙回暫住房去,說不定她身上有好多錢。想著想著,他的肚子忽然發出“咕嚕嚕”的響聲,他的臉頓時一紅。
女孩子“咯咯”地笑了:“喂,你怎麼了,沒錢吃飯嗎?”
金湛悶聲說:“老板說明天發工資給我,等明天我就有錢了。”
“我請你吃包子吧。”她愉快地說著,蹬蹬蹬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捧著好幾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回來了,遞給了他。
金湛停頓了好幾秒,終於抵不過那誘人的香味,一把抓過幾個,大口地吃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把六個大肉包全部消滅幹淨,意猶未盡地咂巴了幾下。
女孩子驚詫地看著他,瞪大眼睛:“喂,你幾天沒吃飯了?”
金湛想了想說:“三天。”
女孩子頓時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你家裏人呢?都不管你嗎?”
“我沒有家裏人。”金湛冷冷地說。
女孩子盯著他半晌,忽然露出了一副頹喪的表情,喃喃地說:“我也很快要看不到家裏人了。我爸爸一定要叫我出國,到了國外,我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一點兒也不想出去。”
“哼,”金湛不屑地說,“你就為了這個離家出走了?”
女孩臉一紅,幽幽地說:“我爸爸根本不聽我說話,他向來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她看起來有點傷心,金湛看著看著,心裏想:這麼漂亮的女孩,居然會有人不喜歡她?“那你就別回去了,到我那裏去。”他掙紮了一下,吐出一句話,心裏居然有幾分期待她搖頭。
哪知道女孩子頓時有點雀躍:“好啊,你家在哪裏?”
-
金湛帶著女孩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女孩一路上嘰嘰喳喳、問東問西,不一會兒,就讓金湛把她的底細都淘清了。她長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現在剛讀高一,家裏就她一個獨養女兒,爺爺重男輕女,爸爸對她要求苛刻,除了讀書要上將近十來個補習班,一點空都沒有。昨天突然告訴她要去國外留學,她一點兒也不想去,求了爸爸一個晚上,卻得到了冷冰冰的兩個字——不行。
女孩仿佛想把自己心裏所有的委屈都倒出來,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
金湛的心裏卻和魔鬼在不停地鬥爭,心不在焉地應和著。
“你知道嗎?跳舞的時候要下大腰和劈叉,好痛的,我爸爸從來不許我媽來看我。”
金湛瞟了她一眼:“看起來你身材挺好,很有跳舞的氣質。”
“真的嗎?”女孩嫣然一笑,學了一個芭蕾的經典動作轉了一個圈,看得金湛心裏一跳:真像一隻優雅華貴的天鵝。
“可是真的很痛。還有,我彈鋼琴,有一陣子指甲都開裂了,你看,就是這裏,”她湊了過來,給金湛看她的纖纖細手,“我爸叫我用膠布包著繼續彈,你知道有多痛嗎?”
她的身上有股好聞的香味,金湛不由得有點出神,半晌才說:“知道,比拔指甲好一點。”
女孩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偷偷伸腿在他腳前,他一不留神頓時被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女孩咯咯地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響滿了整個小街。“讓你胡說八道。”
金湛臨時住在H市最窮最破的近郊,一個馬上就要拆遷的破屋子裏,外麵汙水橫流,牆上到處都是黑斑,女孩子看得有點害怕起來,遲疑地站在弄堂口,摸著自己的耳朵問:“這是什麼地方啊?”
金湛看著她,嘿嘿一笑說:“怎麼,害怕啦?”
女孩看看他,鼓起勇氣搖搖頭,安慰他說:“不是啦,我隻是不知道H市還有這種地方。”
金湛忽然有點沮喪,為了女孩毫不猜忌的目光。“說不定我是壞人。”
女孩蹦跳著往裏走:“不會的啦,你看你餓成這樣了都沒有去做壞事,一定不是個壞人!”
金湛的小屋隻有逼仄的幾平方,兩個人進去頓時都感覺轉不過身來,女孩覺得一切都很新奇。“哇,我家廁所都比你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