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端起那琺琅茶杯,“內務府人做事真是處處謹慎,這車輦裏皆是依著您的喜好來的。”
皇帝倚在軟靠上,“那是,朕平日外出圍獵皆是乘此車輦。”
靈璧看他仍帶著行服冠,靠在軟靠上便歪歪斜斜的,便伸手替他摘下,皇帝看向她袖口的木蘭花刺繡,嗅著她袖間熟悉的香氣,奇道:“朕發覺你很喜歡這股香氣,冬無夏常你身上都是這股味道。”
靈璧微笑,“今兒早起尚未拾掇利落便要出行,哪有功夫攏什麼香啊?您又唬著人玩。”
除去了頭冠,果然舒適了許多,皇帝伸手拉過靈璧,讓她躺在自己懷中,斑駁日影、晴空白雲自明黃色窗紗上透進來,靈璧低聲道:“外頭還有隨扈的侍衛,萬歲爺,這可不成。”
皇帝捂住她的嘴,“你這人慣會煞風景,難道還有人敢往龍輦裏偷看嗎?窺伺禦駕可是要誅三族的,更何況你是朕名正言順的貴人,誰敢胡說八道。”
靈璧失笑,坐直身子,將他的黃漳絨穿米珠珊瑚珠朝靴脫下來,道:“萬歲爺早起先上了早朝,一眼沒合便要啟程,您不困嗎?”
她不說倒不覺得,一說出來,皇帝倒真有些犯困,車輦輕輕搖晃,細細的禮樂在窗外漸漸低下去,靈璧看他睡著,輕手輕腳地將茶具收好,倚在車壁上,一時亦走了困。
午後至保定縣蹕駐於行宮一夜,次日便至圍場行獵,一望無垠的草原碧波蕩漾,一股溫熱而幹燥的氣息如浪般滾滾而來,極目遠眺,可見遠山一道道連綿起伏的輪廓,遼闊壯美,天地之間隻餘藍綠二色,純粹至極,此情此景,更顯天地之浩瀚,人類之渺小。
靈璧頭戴頂戴雙眼花翎帽,身著朱紅色行袍,腰懸彎刀,兼配容臭。她從戈什哈手中接過馬韁繩,翻身上馬,朱紅色行服劃過一道烈烈如火的弧度,皇帝見她穩穩坐在馬上,神態睥睨如神祇,便叫了一聲好。
安嬪亦策馬而至,神色淡淡,“確實不錯。”
安嬪素來不與六宮中人來往,靈璧往日見她更不曾與任何人多言,今日得這一句誇讚,倒頗為驚訝。戈什哈遞上弓箭,靈璧試了試,“力道小了些,換把沉些的來。”
皇帝騎在禦馬上,衣襟上的金龍在日光下泛起金輝,帝王威儀迫得人不敢直視,“尋常妃嬪皆用此力的弓箭,你怎麼倒要換?”
靈璧接過換來的弓箭,道:“奴才的阿瑪自小將奴才充做男兒教養,尋常女子的弓箭於奴才而言自然輕了些。”
皇帝頷首,指了指身側男子,“這位是裕親王,亦是朕的皇兄。”
靈璧忙要下馬行禮,裕親王笑道:“獵場之上不分地位尊卑,隻看箭術高低,烏雅貴人便不要拘泥小節了。”
靈璧垂首微笑,“是,多謝王爺。”
皇帝一馬當先,揚鞭而去,裕親王、安嬪、靈璧及一眾戈什哈緊隨其後,馬蹄聲碎,濺起落花片片,林中的戈什哈早已將各式獵物放入圍場之中,他拉開自己的七力金弓,一箭射中一隻驚慌失措的野兔。
靈璧四下眺望一陣,勒住馬韁,回身一箭,利箭正正穿入一隻梅花鹿的脖頸,戈什哈拖了鹿過來,一箭斃命,皇帝撫掌而笑,“朕小看了你,果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