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上天並未收到眾人的心意,七月二十九,地動更強,通州、良鄉等城池在強烈的地動之中,陷入地底,黑黃色的汙水帶著衝天的惡臭湧上地表,似是地獄釋放出了惡泉,黑霧遮天蔽日,斷手斷腳、頭破血流的人民顧不得身上的苦難,在碎石堆裏尋找自己的孩子、老人,失去父母的兒童跪坐在一地殘屍麵前,嚎啕大哭。
黑霧如同死亡之神的鬥篷遮蓋在整個京師之上,痛苦、血淚如影隨形……
皇帝看過戶部擬定的賑災款項,“這不夠,死亡者眾,速調十萬內帑。”竟是要開了自己的私庫,“朕之所有,便是天下人所有,朕之所出,本是天下人該得。”
一句話將所有質疑的聲音打回,內務府打開庫房,十萬銀兩很快散入災戶手中。
此後,小震、大震不斷,京師附近三百餘裏之地,伏屍百丈,死難者的屍體堆積如山,腐臭味催人欲嘔,八月十九至二十一,接連三天的暴雨衝刷下,死屍擁堵於京師九門,發白發脹的屍海之中,夾雜著斷肢,其情狀猶如地獄。
芳苓、茯苓小心翼翼地扶著靈璧自壽皇殿出,腥臭味熏得她幾欲作嘔,本就有孕的身體在此時更是虛弱至極點,“主子,您再堅持堅持,快到了。”
靈璧道:“身為皇家人,不必受萬民之苦,我若再不能堅持,那也太矯情了,我的孩兒也一樣,他也能堅持。”
芳苓歎道:“屋漏偏逢連夜雨,佟貴妃又病了,也不知那起子人能不能好生照顧咱們四阿哥。”
靈璧回身看向壽皇殿,“大清的先祖在看著我們呢,他們會保佑自己的孩子,更會保佑自己的子民。”
三人齊齊朝著壽皇殿、永恩殿一拜,很快回了住處。
太皇太後正點算內帑餘額,見她來了,強笑道:“一個孕婦,別到處亂跑,危險呢。”
靈璧扶著後腰坐下,她如今已近四月,小腹隆起,行動亦有些不便,“太皇太後放心,奴才省得,皇上在前朝忙著,奴才怕您不好生用膳,特意吩咐廚房備了您愛吃的,您先用些。”
太皇太後道:“難為你日日跑來跑去,後宮眾人都亂了套了,你倒還能定下來。外頭……”她撥了撥素珠,“恐怕有些不好聽的話吧?”
左不過便是韃子當政,蒼天不容這樣的話,滿人入關三十多年了,還有這樣可笑的話,“有大清先祖、太皇太後和皇上在,奴才怕什麼呢?咱們當年能穩穩當當地進來這紫禁城,便不會輕易出去。”
這話說得很是入心入耳,太皇太後勾起唇角,眸色之中盡是篤定,“從前他們趕不走我們孤兒寡母,如今咱們皇室人才濟濟,他們更不能動搖江山。”
正說著,蘇麻喇姑急匆匆走了進來,衣裳上猶帶著水汽,“太皇太後,外頭傳來消息,說純親王在府中被震落的梁柱砸中,眼下……”
太皇太後撚動著素珠的手一頓,“隆禧從不輕易出門,怎會如此!?”
蘇麻喇姑搖搖頭,“具體到底為何,奴才也不清楚,隻是純親王府派人來報喪,純親王身子一向弱,您是知道的,這一下……”
靈璧看向太皇太後,方才還傲氣十足的人眼下竟滾出熱淚來,她忙摘下帕子給擦去,“老祖宗,您得保重啊,您如今可是咱們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