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投鼠忌器(1 / 2)

梁九功帶著六阿哥及一班小太監走了,空氣膠凝而壓抑,殿內的水仙芬芳如一張輕而薄的網細細密密地纏在身上,幾乎束縛得人窒息,她張了張口,卻不知能說些什麼,膝蓋在金磚地上跪了太久,幾乎碎了,掙紮著幾次想站起身,都隻能徒勞地跪回原處。

芳苓、茯苓見狀,忙將靈璧扶起來,幾乎是半抱半拉將她扶著坐在東梢間的坐炕上,“主子……”

靈璧垂眸,豆大的淚顆顆分明,半晌她才顫聲道:“……事已至此,我已無力回天,六阿哥是皇上親子,皇上不會虧待他,可你們,”她的目光看向跪在一邊的一眾宮人,“你們重新分派之後,想必都是散於各處,我已是庶人,留著銀錢也無用,等會,你們各去芳苓處領取五兩銀子,算是你我主仆一場,我的一點心意吧。”說著,她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芳苓將銀子各自裝好,遞給眾人,茯苓、福慧卻不要,“主子被廢,將來不知要送往何處,定要用錢的,我這錢留給主子使費。”

小珠子、小墜子、小安子三人對視一眼,亦將銀子放了回去,“主子平日裏待咱們不薄,便是偶有犯錯,主子也不懲戒,這錢……咱們也不要了。”

阿葵、阿蘩亦跟著將銀子放下。

芳苓垂淚,“你們這幫傻子,留著便是了,白費了主子這片心。”

冬日天短,很快便昏黑下來,靈璧獨自坐在殿中,銅鏡之中映出她的麵孔,不過半日,清麗如荷的麵龐便已憔悴若斯,香爐裏的香已燃盡,她站起身,抓了一把散香放進去,聞著那靜靜沉沉的香氣,於冷夜之中,驟然想起一句詞:【玉樓深鎖薄情種,清夜悠悠誰共?羞見枕衾鸞鳳,悶即和衣擁】。

枕上鸞鳳依舊成對,月下雙鳥棲,可陪著自己的人卻不知在何處,隻餘她一人對鏡成雙影,最是寂寥。

永和宮外,小金子帶著幾個小太監守於外側,等至戌時末刻,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來,小金子攔住要衝出去的一個小太監,映著月光看過去,正是阿蘩。

隻見她四下看看,悄沒聲兒地進了承乾宮。

衛常在正要歇下,見她走進來,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阿蘩勾起唇角,“常在好大的忘性,當初咱們一道送進宮,是誰的主意?如今德嬪既倒,我如喪家之犬,你當如何補償?”

衛常在合上衣襟,斂衽坐下,“嗬,來威脅我?”

阿蘩福了福身,“你懷著身孕,前途無量,也該照顧照顧昔日的姐妹吧?此事完成,主人的賞賜是主人的,我如此助你,你如何謝我?”

衛常在倚在軟靠上,“你該知道,咱們的家人都捏在主人手中,他讓咱們生,咱們就能生,他讓咱們死,咱們就得死,我勸你乖乖聽話,等德嬪死了,我自然為你想法子。”

阿蘩頷首,“好,你可別忘了今日的話。”

小金子搓了搓下顎,待阿蘩出來,他帶著幾個小太監衝了出去,堵上阿蘩的嘴,將她扭送到了乾清宮。

入骨冬意透過紗屜,侵襲空寂的大殿,四周燭火幽幽晃動,映著乾清宮陳設,如重重鬼影,阿蘩被押著跪在地上,木紅地四合如意天華錦紋栽絨毯輕柔厚密,正中的四合如意天華錦紋在她眼中如水波般動起來,似要將她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