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有自然相知之人(1 / 2)

梁九功帶了宜嬪離去,那桀驁的女子縱是被責罰,脊背仍是挺直,烈烈紅裙走在錦繡春色中,背影無端地憑添了蕭索之態,皇帝斥責了宜嬪,和緩的心情亦低落至了極處,“富爾祜倫歿了……純親王,隻有這一個兒子,卻也沒有留住,純親王一脈徹底絕嗣。”

靈璧這才明白皇帝今日為何如此暴怒,這郭絡羅·明尚也是倒黴,撞到了皇帝的槍口之上,“世子兩歲早殤,乃是天災,非人力可強,但奴才聽說和碩格格已經已有身孕,一旦明尚被斬首,格格難免動了胎氣,恐怕……”

皇帝看向她,眼底帶著哀傷,“朕都知道,但明尚不得不死,朕去歲十二月才申斥了文武百官,要廉潔從政,可才三個月,就被自己親自賜婚的額駙打了耳光,如果朕此時饒恕了明尚,是全了安親王嶽樂的顏麵、護了和碩格格一家,那朕以後該如何約束眾人?眾人又將如何看待朕這個皇帝?”

江山、情誼向來難以兩全,不負天下不負卿太難了,皇帝歎息道:“朕何嚐不想遂了宜嬪的心意?可饒恕了這樣一個祿蠹,將來便會有無數祿蠹湧現,我大清入關數十年,根基未穩,朕隻能如此抉擇。”

靈璧將皇帝的手輕輕掰開,掌心已有了五個半圓形的傷痕,隱隱見血,從方才起便一直握著,難怪會傷得如此,她摘下絲帕,擦拭著那傷痕,“那,皇上為何不與宜嬪明說?您向她說清緣由,宜嬪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自然也能體味皇帝心中之苦。”

隔著薄薄的絲帕,皇帝握住她的手,“這天下,朕不求人人理解朕,朕心裏的苦,也隻想和朕認定之人訴說。”

掌心貼著的是皇帝略顯灼熱的體溫,靈璧垂眸,“車遙遙,馬憧憧,君遊東山東複東。既然皇上這樣說,那奴才也隻有如此回應。”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待明月複,三五共盈盈。

皇帝午後便回了乾清宮,前線戰事已到了決戰關頭,雪片般的折子從四海八方飛入乾清宮,千頭萬緒,國事家事件件不省心,敬事房的人端了牌子進來,也隻能原封不動地拿回去,如是已至七月。

圖海將軍奉皇帝之命還朝,他已是耄耋之人,見了皇帝,屈膝跪下,“奴才辜負皇上聖恩,罪該萬死啊!”

皇帝快步走到他麵前,伸手扶起這老將,“王輔臣之死,怨不得將軍,你不必太過介懷。”

圖海汗顏,“皇上命奴才押解王輔臣入京,王輔臣擔憂皇上延罪家人,半途之中以貼加官之刑自我了斷,奴才……沒有將人看守好,自然大罪。”

皇帝歎道:“王輔臣一生糊塗,朕任命他為平涼提督,甚至將先帝所贈之物賞賜給他,是何等信任,可他卻辜負了朕,死也是應當。但既然他死了,其子王吉貞誘導其父叛歸吳三桂,革去其職務,其餘家人不必株連,流放了吧。”

圖海拱手,“皇上聖德,奴才拜服。”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攜了這老臣的手,“朕知道愛卿今日回來,特意設宴款待,順便也聽聽前線戰場究竟如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