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便是九月,秋風凜冽,如侵肌骨,皇帝巡幸京城周邊,八月間,渾河水決堤,雄縣受災嚴重,他自然掛懷,詢問過知州吳鑒,得知災民已經得到安置、朝廷下發的賑災糧也已到災戶手中,這才放下心來。
回到行宮,李光地道:“皇上,通州知州上折,已故平南王尚可喜的棺槨已經送至通州。”
皇帝倚在榻上,連日巡視各地,加之還要處置政務,已經十分疲倦,“既然如此,賞賜八千兩白銀,命當地知州獻上茶果,祭拜尚可喜。”
李光地見皇帝露出疲態,自然不便多言,行禮退下。
梁九功脫下皇帝的靴子,按著太醫教過的,為他按摩足底以解乏,“皇上,今兒午時,宮中傳來消息,說德嬪娘娘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皇帝睜開眼,眼白上仍布滿了血絲,但眼底卻滿是喜色,他揉了揉額角,站起身道:“傳朕旨意,即刻回宮。”
梁九功怔神,看看外頭的天色,“萬歲爺,這……都這個時辰了,您累了幾日,該早些歇息才是。”
皇帝擺擺手,“你速去準備,朕回永和宮歇息也可。”
皇帝回到宮中時,靈璧早已睡下,有孕之人總是易困,她這是第三胎了,尤其如此,皇帝掀起重重簾幔,沉水香如雲似絮纏繞周身,他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進寢殿。
床上躺著的人睡得沉酣,懷著似是抱著什麼,她微微蜷縮著身子,好像要以自己微薄之軀替懷中之人抵禦秋日寒霜,皇帝示意值夜的茯苓噤聲,斂衽坐在床邊,暖黃色燭光一照,他這才看清靈璧抱著的竟是胤祚。
“也不怕這個胖小子踢著肚子……”他暗暗好笑,脫下衣衫。
盡管皇帝已經極力放輕手腳,可衣料摩擦聲、朝珠脆響還是將靈璧驚醒,她坐起身,驚詫地看向來人,“萬歲爺?您不是在雄縣?”
皇帝僅著中衣,坐在她身後,大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朕走之前就來了一次,可見你福氣深重,遠非旁人可比……”
靈璧自然聽出他口氣之中的曖昧狎昵,輕輕搡了他一把,低聲道:“兒子在跟前,您說什麼呢?”
秋夜寒涼,皇帝抱緊她,以自己的體溫暖著她,“兒子鬧騰,朕希望這是個公主,像你一樣溫柔沉靜,朕最喜歡。”
靈璧挑眉,故意促狹道:“確定不是像奴才這般不解風情,愛煞風景?”
皇帝擰擰她鼻尖,“你知道就好,這也是你的特點了,宮中誰也學不來,誰也不敢學。”
靈璧覆上他的手,驟然發覺他指尖微涼,輕手輕腳將胤祚往裏抱了抱,而後拍拍身側空出來的位置,掀起被子一角,“來,您躺下,咱們好說話的。”
被子裏的暖意夾裹著她身上如蘭似麝的香氣襲上,皇帝心中柔軟,依言躺在她身邊,他這一輩子,二十八歲了,第一次陪著妃嬪、陪著兒子,三個人又親香、又和暖地躺在一起,像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妻,抱著沉睡的孩兒,訴說一日的甘苦收獲。
靈璧微微側身,拍哄著夢中噫語的胤祚,“奴才本以為您今日不會回來了。”
映著微弱的燭光,皇帝看著她纖細的脖頸、如雲的青絲,眼中滿是脈脈溫情,“自生下胤祚,你一年多再沒有孕,朕在雄縣,忽聽說你有了身孕,十分高興,行宮也住不下去了,隻想回宮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