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負手拾階而下,那白石台階皆被鑿為西番蓮花樣,無一不精,無一不美,看著對麵色若胭脂濃淡的海棠樹,笑道:“三官保,你這府邸甚好,朕看竟有現在正著手整修的暢春園那麼幾分。”
三官保欠身道:“得皇上一句讚譽,奴才喜不自勝,此乃敝府之榮光。”
皇帝看向宜妃,“朕將盛京內務府交給愛卿打理,愛卿在前朝盡心,後宮之中,宜妃亦是小心謹慎,你們父女難得相見,不必在朕這裏拘著禮數了,盡可帶著宜妃去府中一聚天倫之樂。”
三官保自然千恩萬謝,同宜妃退下。
皇帝看向靈璧,“累不累?”
靈璧搖頭,“這一路坐著車輦,人骨頭都酸了,如今下來走走倒好。”
皇帝命人將她的披風尋來,又安排了數百輕騎保護,這才對她道:“朕帶你去個地方!”說完,二人一道出了三官保府邸,趁著夜色而去。
靈璧心下納罕,卻不欲多問,隻行了一刻,二人便至盛京皇宮之內,自大清門入,兩側古木參天,如水月光照映之下,投下淡淡陰翳,如水中青荇縱橫。正對著的崇政殿巍峨肅穆,龍椅之前的數條盤雲飛龍威風赫赫,栩栩如生,麒麟與瑞草交雜,鮮豔而不失威重之氣,隻麵臨其下,便有一種君臨天下的豪情充斥於胸臆之中。
皇帝握住她的手,“崇政殿乃我大清入關之前的金鑾殿,昔日後金改國號為大清便是在此處。朕已經完成祭祖,明日要在此接受群臣敬賀,並在此告慰先祖創業之艱辛,少不得和那班老臣喧鬧,所以朕今日先帶你來,讓你和朕一起領略我先祖榮光。”說著,他握住靈璧的手,就要登上那龍椅所在之地。
靈璧卻立於階下,不肯存進,皇帝遲疑看向她,“怎麼了?”
靈璧垂首道:“皇上愛重奴才,這番心意,奴才珍而重之,但此處乃是我大清先祖開辟山澤之地,奴才是妃妾,怎可越階而上?此處隻有皇上才可以居之。”
皇帝微笑,“這是時時不忘卻輦之德嗎?”
靈璧鄭重其事地頷首,“自然,聖人有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今日此處隻有皇上和奴才,您為君上,奴為妃妾,身份所限。皇上豪情萬丈,一時不顧一切,奴才卻需要守著規矩醒著神兒。”
皇帝同她站在一處,麵向著龍椅,道:“朕畢生所願,便是大清海晏河清,日光照到之處,我大清子民不必於窮苦之中掙紮,不必於災難之中哀嚎,但是朕希望在朕覺得疲累的時候,在朕回頭的時候,能有一個人永遠陪著朕、看著朕,與朕一起建立這不世之功。靈璧,你能明白嗎?”
一股澎湃如海波的情意在胸中洶湧而至,幾乎就在一瞬間染紅了靈璧的眼角,她按捺住那股情潮,壓抑著自己激動的聲音,低聲道:“奴才早就說過,君月妾星,生死不離。”
皇帝握緊她的手,目光交彙之處俱是濃情厚誼。
二人暢遊盛京皇宮,宜妃則在家中與三官保說話,雖是父女,可四載未見,卻生疏不少,氣氛窒悶,三官保試探著道:“娘娘蒙聖上隆寵,誕下皇五子之時,臣本想具表敬賀,但又怕惹來非議,隻得作罷,喜聞皇五子撫養於太後處,微臣全家上下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