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離去之後,靈璧臉上溫柔的笑意如彩雲散,她放軟了身子,倚在軟靠上,“雋娘呢?”
茯苓端了才製好的牛骨頭來,“雋娘如今在奴才那屋裏住著,昨夜她和秀娘一道扶皇貴妃出來,被煙熏壞了眼睛,現在正歇著呢。”
靈璧垂眸,灼熱澄淨的日光照在霞影紗上,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翳,殿內沉靜如深水之下,惟有青玉獸麵香薰內的香結偶一發出蓽撥之聲,成了這安靜之處的唯一一點響聲,“這火起得很古怪,留在承乾宮裏的宮人更古怪。”
茯苓微訝,“那可要奴才尋秀娘姐姐來?秀娘如今在照料雋娘姐姐。”
靈璧捧起茶杯,長長的銀鎏金累絲嵌紅藍寶石指甲套輕輕敲擊著粉彩茶杯壁,發出聲聲脆響,她的眸子微眯,一點如霜似的冷光泄出,茯苓會意,悄悄地領了秀娘來。
秀娘奇道:“不知德妃娘娘傳召,有何要事?”
茯苓道:“不論德妃娘娘問什麼,你據實以告就好,總之我們主子定是為了皇貴妃娘娘好就是了。”
秀娘走到東次間,那秀美清冷的美人倚在緞繡錦茵的軟墊上,身側刺繡栩栩如生,宛若置身花海,可靈璧的麵色卻沉沉如冰湖,秀娘屈膝跪下,“奴才請德主子安。”
靈璧回神,卻不叫起,“承乾宮除了你和雋娘以外的人皆被貶黜,連他們的家人也未能幸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秀娘直起上身,目光隻落在靈璧以銀線繡木蘭花的衣角,“因為奴才和雋娘救了皇貴妃娘娘。”
靈璧頷首,端起茶杯淺啜一口,清淺的茶湯微漾,泛起點點漣漪,“昨夜是皇貴妃先出了漱芳齋,你們陪著皇貴妃,就算她體弱,睡得沉,你們怎麼也沒發覺走水,硬生生看著火勢蔓延到那等無可挽回的地步?”
說起此事,秀娘亦是納罕,“昨夜,奴才同皇貴妃娘娘回宮時,皇貴妃娘娘要服藥,奴才擔心她空腹服藥對身子不好,便讓掌案太監陳德寶帶著兩個小太監去禦膳房端了晚晌膳桌來,奴才們伺候皇貴妃娘娘多年,皇貴妃娘娘時常許奴才們在她用膳後,也吃一些,奴才們吃過,小宮女送了熬製好的藥來,皇貴妃娘娘服下後,便睡了。可是,”她眼中流露出困惑,“皇貴妃娘娘歇下不久,奴才和雋娘便覺得十分乏累,本想著無妨,便跟著睡了片刻,沒想到,睡夢之中被煙熏醒,火勢已十分大了。”
靈璧撥弄著茶杯蓋子的手一頓,長歎道:“你和雋娘都是伺候皇貴妃的老人兒了,縱使一時走了困,也不該睡得如此沉,看來是吃喝上被人動了手腳。可惜人皆都被處死了,再也不能問出什麼了。”
秀娘錯愕地睜大眼睛,“德妃娘娘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縱火,要謀害皇貴妃娘娘?”
靈璧緩緩搖頭,“這也隻是本宮的一點猜疑,陳德寶等人皆已身亡,還有的宮女葬身火海,便是想查,也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了。”
茯苓細細思忖一番,驟然想起一事,“昨夜是咱們永和宮的小安子先發現走水的,要不找他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