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慣了她柔和沉靜的凝望,迎著這樣的目光,皇帝竟覺得刺骨,連半點也見不得,他背過身去,兩手緊握成拳,垂在身側,“德妃,你好好兒想想,等你想清楚了,來乾清宮見朕。”
宮苑寂落,那一聲朱門合上的吱呀聲尤顯得喧鬧,靈璧坐在冰冷的地上,不知是哪裏的花瓣隨風吹入,落在她繡著花朵的衣角上,仿佛是誰來過,輕歎一聲,便吹得落英繽紛。
裕親王、太子跟在皇帝身後,隱約可見他眼角那點濕潤,裕親王看向麵色蒼白的胤礽,“太子也受了傷,查清六阿哥死因之後,本王會親自去告知太子的。”
胤礽抬頭看向裕親王,旋即搖了搖頭,“胤礽多謝皇伯關懷,但六弟是一眾兄弟之中待胤礽最親厚的,他無辜慘死,胤礽又豈能不聞不問?”
皇帝頓足,沉聲道:“太子,回毓慶宮去,回去做你該做的事,你是一國儲君,不能斤斤計較於這些齷齪事,更何況你左臂受傷嚴重,回去歇著!”
太子囁嚅一陣,終是在迎上皇帝冷凝目光的一瞬間敗下陣來,“……是,兒臣告退。”
皇帝同裕親王比肩而立,梁九功領著四個小太監回來,小心翼翼道:“萬歲爺,六阿哥喪儀已經在著手準備了,遺體暫奉於壽安宮西配殿。”
皇帝頷首,“六阿哥乃朕鍾愛之子,喪儀務必隆重盛大,明日朕會親臨祭酒,下去吧。”
裕親王看著皇帝身上的素服,忽然想起前日是五月十三,乃仁孝皇後冥誕,每至此時,皇帝總會輟朝五日,以表哀思,這時刑部尚書張士甄同慎刑司郎中金三寶匆匆而至,二人掃袖跪下,“皇上聖安,裕親王金安。”
聖安?
皇帝心中悲涼,一夜之間,自己痛失愛子,如何安寧?“愛卿平身,查得如何了?”
張士甄起身,“微臣夜審上駟院卿寶安祿,可寶安祿隻是連呼冤枉,聲稱那馬鞍乃是內務府新進送來的,他並不知其中有些什麼。寶安祿乃是正二品的朝職,無皇上授意,微臣不敢擅自用刑。”
皇帝冷聲道:“為臣不周,致使六阿哥無辜喪命、太子斷骨,還有什麼挨不得、碰不得的?莫說嚴刑拷打,便是剝皮抽筋,也要查!”
張士甄拱手,“微臣遵旨。”
金三寶道:“奴才連夜審問了上駟院一幹太監,眾太監各司其職,負責檢查六阿哥和太子馬匹的那個太監已經畏罪自盡,奴才去查過他的榻榻,一無所獲。”說到最後,金三寶白白胖胖的身軀已經微微顫抖,皇帝含著殺氣的目光幾乎壓斷他的脊柱,他隻能垂首站著,等待著皇帝發落。
裕親王看向皇帝微微顫抖的身形,忍不住說出心中猜測,“皇上,奴才以為謀刺太子和阿哥乃是大罪,尋常人絕不敢有如此狂悖行徑,太子與永和宮德妃娘娘、六阿哥交好之事,闔宮皆知,或許誠如德妃娘娘猜測,凶手的目標本來就是太子,他在太子和六阿哥的坐騎之中埋入毒針,為的就是萬無一失。”
皇帝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幕後黑手很清楚太子和胤祚的習慣,知道二人親密無間,經常混用彼此的東西,所以他給兩個馬鞍上都插入毒針,為的是就算太子換馬,也逃不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