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靈璧又回到了七年前,一樣絕望、一樣狠毒,她從不是溫軟良善之人,既然他們不讓她活,那她就先讓他們死!
既然定下毒計就要立即去做,靈璧以探望阿瑪為名遣了福慧出宮,福慧尋到了菜園子劉,隻一頓酒的功夫便打聽到了他何時往明珠府上送菜蔬,回宮之後,他便告訴了靈璧,“菜園子劉每五日去一次,這一次便是五月三十,也就是明日。”
殿內的燭火泰半熄滅,惟有一盞朱紅薄紗燈籠亮起,夜色深沉,獨有一輪冷月如霜,四下悄然無聲,驟然不知是哪裏的飛鳥別枝,撲棱棱地扇動翅膀,劃破這寂靜的夜。
靈璧看向鏡中的自己,如月光般清冷的麵龐一半隱沒於黑暗之中,冷酷與赤紅在同一張麵龐之上交織,那一瞬間似乎將她撕裂扭曲到了極致。烏發之間別著一朵白花,皮膚因十數日不出門而蒼白,活像是神鬼誌怪故事裏的豔鬼,“藥,我已經弄到了,”她從妝台裏取出一個小紙包,撚於兩指之間,“你隻消將菜蔬浸泡於毒水裏,毒液就會淬入菜裏,到時候,納蘭明珠、連同他身邊的人,必死!”
福慧沒有問靈璧哪裏來的藥,他接過藥包,藏入鞋底,次日一早,在宮門才開的時候,頂著星輝晨露,出了門去。
可是老天似乎不想給她這個複仇的機會,就在靈璧把藥給了福慧的當夜,納蘭容若死了!
他的死法和胤祚一模一樣,星夜醉酒回府,馬兒狂跳,將他從馬上摔落,頭磕在了大學士府門口的石獅子上,頭破血流,當場殞命!鮮紅的血流了一地,像是被拍死在牆上的蚊子,那樣鮮明,簡直到了礙眼的地步。
次日去上朝的納蘭明珠就著熹微的晨光,看到門口伏著一個死人,他當即就要喝罵,卻在看清的一瞬間昏死過去,家奴將納蘭容若冰冷的屍身翻過來,他大張著雙眼,直勾勾地看向灰暗的天幕,似是不懂自己為何這樣輕易地死了。
納蘭容若是納蘭明珠最驕傲的兒子,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雖然在外狎妓、早有風流之名,可納蘭明珠從不在乎,他一心捧著、像鳳凰蛋一樣的兒子,猝然死了!
赫赫揚揚的大學士府陷入了和永和宮一樣的無望,納蘭容若的夫人官氏和側夫人顏氏從守活寡變成了真正意義的守寡,她們跪在納蘭容若靈前放聲大哭,哭她們寂寞的從前、也哭她們如同枯槁一樣的以後。
經此打擊,納蘭明珠大病一場,他五十大壽的第一份【賀禮】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消息傳入永和宮,青筠叱道:“這才叫報應呢!一報還一報,不爽不錯的!”
靈璧一邊臨摹著胤祚的畫像,一邊不無嫌惡道:“憑他也配與我的兒子相較?”
茯苓往硯台裏添了水,“主子,梁總管傳了消息來……”她的話在靈璧冰冷仇恨的目光之中咽下。
今早起,梁九功哭喪著臉來了永和宮,原來皇帝自五月十四六阿哥夭折後,至今已過了半月了,不臨朝、著素服,按說仁孝皇後的冥誕已過去,皇帝為了誰傷心,闔宮皆知,可是能勸慰皇帝的人卻自錮於仇恨之中,外間歌舞喧囂、紅塵豔彩,可她卻不願邁出一步,“姑娘跟你們主子說說吧,老這麼著也不是個事兒啊,要說不見妃嬪,那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可萬歲爺眼下連朝臣都不願見了,這大半個月,隻往慈寧宮跑了兩趟,人瘦得厲害,再這麼下去,可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