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赤裸的身子裹在錦被裏,麵容鮮妍嬌豔如枝頭待折的牡丹,卻在聽梁九功說完的一刹那,臉上血色褪盡,她勉強扯起嘴角,維持著體麵,“皇上……皇上不是翻了本宮的牌子嗎?”

梁九功將頭壓得更低,隔著明黃色繡金龍幔帳,隻能看到一卷正紅色錦被,“這個……皇上一時興起,也是有的,奴才覺著,要不娘娘先移駕圍房,也好早些歇息?”

翠俏取了寢衣來,一壁伺候著宜妃穿上,一壁怒道:“雖然皇上一時興起,難道德妃便不會提醒皇上嗎?德妃與我們主子雖然同在妃位,可位次卻比她高,德妃豈不是僭越!?”

翠俏之言自是無禮,可宜妃未曾喝止,便是如此以為的,梁九功退至一邊,看著宜妃趿上元寶底鞋,“德妃娘娘近日病了,皇上去探望探望也是理所應當的,明日帶皇上起身了,奴才一定及時提醒皇上。”

宜妃冷哼一聲,衣角如水在梁九功眼前劃過,梁九功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次日一早,靈璧的病果然比往日更重些,聲噎氣堵,汗濕重衣,厚重的棉被裹在身上,越發顯得瘦小憔悴,皇帝換上朝服,也暗自愧悔自己昨夜欲令智昏,伸手進被子裏摸了摸,觸手一片火熱,“朕傳太醫給你瞧瞧吧?”

靈璧星眸微餳,兩腮帶赤,目光也遲登登的,隻覺皇帝胸前的龍紋微微晃蕩,旋得她眼暈,輕輕咳嗽兩聲,她啞聲道:“您快去吧,那班老臣皆在前朝等著,您卻在奴才這裏耗著,像什麼樣子?奴才自己知道,您別蠍蠍蜇蜇的。”

皇帝將她貼在耳際的發別在耳後,命人尋了治療傷風頭疼的西藥來,“朕散朝再來看你。”

靈璧半闔著眼,“奴才這裏熬藥,味道難聞,您來作甚?昨夜是宜妃侍寢,您卻來了奴才這裏,她該生奴才的氣了,皇上就當體貼奴才,宣宜妃去乾清宮見駕吧?”

皇帝失笑,“行。”

秋日風疾,吹在身上便是一重重寒意,宜妃倚在軟墊上,懶懶地挑了一瓣雪梨,惠妃道:“我聽說妹妹昨兒在梁九功麵前發作來著,要我說,妹妹這樣可不上算。”

宜妃瞥了她一眼,“那如何才是上算之舉呢?”

惠妃也不理會她這慣有的傲慢姿態,輕輕巧巧地剝開一隻新橙,“誰不知道德妃從前是皇上跟前的宮女,與梁九功、小金子等人素來好的,妹妹在梁九功跟前說那樣的話,扭臉兒就鑽進德妃耳朵裏去了。”

宜妃摸了摸胤禌柔軟的發,看著他無憂無慮的笑臉,傲然道:“難道我怕德妃嗎?讓梁九功去說,他喜歡嚼這個舌根子,便讓他去嚼。”

惠妃笑道:“妹妹出身顯貴,自是不怕那等人的,隻是德妃手段奇多,想想她當日對付貴妃的手腕,實在不能不防啊。”

宜妃斂眉,殿內一時靜默,寒風卷著落葉拍打著窗柩,殿外的竹屜子飛揚著,劈啪亂響刺得人心間越發煩亂。

惠妃的話便如同那冷冷的秋風,一路吹進宜妃心裏,“細想想,德妃當日便是奪了妹妹的寵愛上位,那時本宮尚是惠貴人,孝昭皇後忌憚妹妹,便向皇上舉薦了德妃,果然,德妃一出現,妹妹的恩寵便大不如前,若說起子嗣,同樣是阿哥,宮中誰得到的能越過六阿哥去?果然,他小小的人承受不住這潑天的富貴,一頭碰死了。可是皇上就能為了這個不過六歲的兒子素服輟朝五日,容貌、才情、家世,妹妹樣樣過於她,憑什麼德妃便樣樣強過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