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上擱著幹果,靈璧取了皇帝素日裏愛吃的核桃,輕輕巧巧取出果肉來,放在銀質小盤中,皇帝拿起一枚,卻並不去吃,半晌凝神看向靈璧,遲疑著道:“你素來和惠妃不睦,此事……不會是你以龍胎構陷惠妃吧?”

靈璧隻覺喉嚨裏被人強行塞入了一塊火炭,那樣灼熱而鮮明的痛楚直衝腦仁,她臉上還帶著笑容,不自覺地問道:“皇上……皇上您說什麼呢?”

皇帝拿了一塊核桃放入口中,細細品咂,“……朕不過問問。”

靈璧放下手中的物什,忍下心中的委屈與憤怒,屈膝跪於皇帝腳邊,“奴才縱然不及皇上心胸寬廣,有容人雅量,可利用無辜幼子構陷他人這樣的事,奴才還不屑於去做。”

皇帝伸手去拉她,“朕不過那麼一說。”

靈璧卻沒借他的力,自己起了身,隻她累月發熱,才剛好些,昨夜又熬至半夜,自然受不住,眼前便是一黑,她強強站定,猛眨了幾下眼,將那點淚意收起,“年下事務繁多,章貴人又才生了阿哥,像這樣的事,奴才再不敢拿來打攪皇上,奴才告退。”

皇帝皺眉,出聲喝止她,“朕不過問問,你又何必惱怒!難道朕連求證的資格都沒有嗎?”

靈璧抬眸去看他,曾幾何時,他們還能彼此信任,無需過問,如今卻也變成了這個模樣,他的容貌與從前並無半分差別,可人卻已是生疏至此,“皇上自有過問之權,若您對奴才還有懷疑,大可著人去查,去害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奴才還不至於這麼下作。”

皇帝走到她身邊,將她攙扶起來,“你的性子總是如此左強,像一把銳利的刀子,既傷人又傷己,為何不能改改?”

靈璧垂首,甕聲甕氣地道:“皇上教誨,奴才明白,現在可以讓奴才走了嗎?”

皇帝輕歎,鬆開手去,“昨日一等公府進宮送來消息,說是一等公夫人有了身孕,你若是想見歡哥,便讓他們遞個牌子進來,如何?”

靈璧這才微笑道:“若皇上允許,奴才自然想見見妹妹,奴才多謝皇上。”

皇帝這才允了她出去。

秋日的冷風兜頭而至,順著風毛鑽進體內,便是一陣陣的寒涼,靈璧倚在肩輿上,昨夜因一時義憤而忽略的事,便如同雨後泛起漣漪的水,一波波地朝著自己湧來,回了永和宮,她徑直進了同順齋,直直看向倚在迎春花軟枕上喝湯的青筠。

她周身寒氣未消,青筠又是滾身子,自然不可接近,靈璧斂衽坐於熏籠一側,靜默半晌,才道:“你跟了本宮三年多了。”

青筠推開思雙喂湯的手,低聲道:“可是奴才做了什麼讓主子不喜的事?請主子教導奴才。”

靈璧輕歎,“我如何教導你呢?你做的事自然是為了我,可是如此鋌而走險,甚至拿自己的孩子做賭,便是今日達到了目的,你以為我會高興嗎?”

青筠訥訥垂首,她本是想能幫助主子一點,便是一點。

靈璧身上暖起來,走到青筠身邊,握住她浮腫的手,“你憂心幫我,我自然謝你,可是不能以自己的孩子做賭注,昨夜我是急壞了,才沒想通其中關節,你跟在我身邊多年,對惠妃恨之入骨,惠妃給的東西,你能扔則扔,怎會留下,還日日佩戴?至於裏頭的零陵香本是製作春香方的常用之物,我隻要去查問,便知究竟是誰取了零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