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正是閏七月二十九,靈璧同定嬪、沁心、仙玥等人拜祭歸來,恰於長街遇到胤禛。胤禛自封了貝勒以來,大多時候忙於宮外事務,竟少見他,靈璧看他忙得黑瘦了些須,自是心疼,免了他的禮,溫聲道:“你這是何往?”
胤禛沉吟半晌,低聲道:“三哥受了責罰,兒子想要出宮去探望他。”
靈璧皺眉,同定嬪對視一眼,“何時的事?我並未收到任何消息。”
胤禛道:“是方才的事,皇阿瑪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三哥在敏額涅喪期剃頭,被皇阿瑪斥降為貝勒,府中長史等人皆受責罰,連三哥也被皇阿瑪禁足,眼下太子正在擬奏折替三哥求情,兒子正要去看看他。”
靈璧眉間的褶皺更深,她揚手屏退眾人,走到胤禛身側,“你敏額涅前些時候才被追封為敏妃,在喪期剃頭乃為不孝,私德有虧,乃為大事,你不宜攪入其中,此時探望胤祉有何用?倒不如去查查是誰將此事傳到你皇阿瑪耳朵裏去的。”
胤禛頷首,“是,兒子明白了。”
靈璧目送他離開,才協同眾人往永和宮去,才跨入永和門,便見榮妃匆匆而至,該是胤祉受罰的消息傳入她耳中,榮妃滿麵惶急,眼中尚帶著淚花,“德妃妹妹……”
靈璧示意她稍安勿躁,引著人進了正殿坐下。
阿茉端了茶來,榮妃淺淺呷了一口,勉強定下心神,“若隻是降位,或還無甚可怕的,我隻是怕這孝中剃頭,另有別的處罰。”
靈璧道:“眼下皇上不在京中,黃淮一帶水患令皇上焦頭爛額,正在這當頭上,三貝勒那裏出了岔子,皇上才會如此處置。”
榮妃頷首,長歎一聲,“長榮遠嫁,胤祉是我唯一的依靠了,眼下他被禁足府中,我這心中委實不安。”
靈璧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三貝勒是個敦厚人,不會有大事的,倒是弘晴,他年紀尚小,前些時候鬧了一場風寒,此時不知怎樣。”
榮妃道:“皇上雖責罰胤祉,倒不礙著弘晴診治,眼下我將他接到鍾粹宮了,看著時辰,我也該回去了。”
靈璧頷首,親自送了榮妃出去。
至深秋時節,皇帝才從江淮一帶折返京師,是月阿蘭泰亡故,武英殿大學士出缺一人,自然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浮動。
這日正是冬月十二,眼看著便是冬至節氣,夜裏好一場大雪,宮中上下一白,天氣寒涼,乾清宮內燃了足足的炭火,甫一進入,仿若春日一般。
靈璧將兔毛手套遞給宮人,戴著臥兔進了西暖閣,皇帝正坐在熏籠旁批改折子,猛不防瞧見她這樣,倒微微一笑,“平日裏不戴這個,如今戴上,倒俏皮了許多。”
靈璧莞爾,“不惑之年的人了,哪裏還會俏皮?隻怕是那戲中的老旦了。”
二人坐在一處,皇帝垂首批折,靈璧取了金龍盤雲的墨條細細研磨,隻冷眼瞧了半個時辰,便見皇帝將十幾本折子推在一邊,瞧也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