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上兩本更加繁難和厚重。
“今日背誦頭兩章,錯一字,再加一章。子時之前找我背來都可以。”
他苦著臉,“娘子,可不可以不背?”
他的娘隻是笑笑,盯住他的眼睛問,“為什麼?告訴我一個理由。”
“今日我想去玩。”
女子眼睛眨眨,“可以啊。你越早背完,就可以越早去玩。”
“可是……”
“可是什麼?”
且行皺皺鼻子,放開膽子道“我就是不想背書!!”
夜老板見他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又狠了狠心,“不行。且行,莫要辜負了你爹爹的期望。”
不提爹爹還好,提起爹爹寧且行突然覺得自己已有兩年光景從未見過爹爹了,以前爹爹待他那般好,做錯了什麼事情都不責罰,也從未要求他背書學字。可現在,每天都要背書,背得下來還不算完,還要知文達義、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做不到便是重重的懲罰。兩廂對比,寧且行一時間無比思念起遠在漠北的爹爹來。
於是,他猛地跳起來,大聲道“爹爹才不會讓我背書!我要找爹爹,我要回家!!”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寧且行終於爆發了。這一吼,卻將夜老板滅亡在沉默中的往事喚了起來——一個她永難遺忘,卻決定再不記起的故人。
東籬公子。
她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且行跑出門去,心跳驟然加速,目之所及,均是一片肅殺迷離。她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漆黑雨夜,天氣寒涼,碩大的雨點傾斜直下,眼前就是如此時這般的濃稠朦朧。身上的衣裳單薄,不一會兒就淋得精濕,寒氣從毛孔伸進心裏。她一直走一直走,腳下的路深深淺淺。
她感到無措和恐慌。
良久,夜老板拿起酒囊飲下一口。小木幾聲輕咳出現在她的身後。
“小木,你倦不倦?”她百無聊賴,聲音若有若無。
“夜老板倦了就去歇著。”
“我說,你總是隨著我左右,不聲不響的。如此,倦不倦?”
小木一反常態,嗬嗬笑了兩聲道,“倦了如何?不倦又如何?”
女子再飲一口,眸中水汽繚繞,“倦了就離開酒莊,尋個可意的地方做些想做的事情;不倦,當是最好……”
“夜老板倦了?”他問。
“不敢倦。日日睜大了眼睛盯著瞧著,生怕再出差錯。我……是怕了,是怕了。”
她斜挑著雙目,似笑非笑的說完。雖然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字字句句還算是清晰明了。小木不知如何作答,隻好給她攏了攏頭發,沉默著陪在一邊。
這時候,他才注意到,原來夜老板的前額處有著一條細長的疤痕。她本不是什麼傾國絕色。
其實,在無數個靜默的瞬間,總有一句話堵在女子喉間、含在口裏,若是夜妖嬈稍有不慎便會脫口而出。
那句話是,我該怎麼辦。
然而,她從來沒有不慎過。硬是將這句話含了整整九年,從不明所以的離家少女到難以用真麵目示人的酒莊老板。誰沒有無措的時候?誰又能事事篤定,成竹在胸?怕隻怕,一句話問出來,回答你的隻有空蕩蕩的夜色和眾人眼角擠出的點點憐憫。
女子看了看天色,緩緩道“小木,該收網了。”
小木一詫,“今日?”
“是。已經五年了啊……”
三個月前。漠北大營。
“六月一旬夜某起居如常。嗜酒,小醉三次。少爺醫書背至十章,身體康健,無病。”
“六月二旬夜某熱寒傷風,臥床三日餘。拒藥,仍嗜酒。無人止。少爺甚憂。安公子勸慰多時,其始問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