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守候,直到幡然醒悟的那天,她又要失卻今生麼?夜妖嬈殺過人,救過人,愛過人亦恨過人。自私過也無私過,生過死過,聰明過糊塗過。可是,當所有人都以為她不再是她的時候,天底下總還有那個人聲聲喚著:宋引章、宋引章……
她的淚轟然而下,洶湧翻滾間,似乎是要將身體裏所有的不甘流盡。而東籬的樣子卻在滂沱的淚水中漸次清晰,一顰一笑都清晰如昨。
他帶了碧玉額冠,素來鬆散的頭發平整的束在冠內。額頭、眉眼、鼻梁、嘴唇,都是舊時日裏她反複打量的樣子。隻是在這個時候,這一切都散發出熠熠的光華來,逼人的氣息壓得戰場上瞬時靜謐下來。
他穿著藏黑團秀的袍子,衣袂翻飛而至仿佛踏了五彩流雲。所有的人都被這個突然闖進的男子震懾,他的人和他的馬從出現的瞬間,似乎便已經成為傳說。
這時候,夜妖嬈傻傻的笑了,端著一副淚流滿麵的臉,笑出了聲響。
她想對著廝殺的人群高喊,這人是為我而來——然後便同每一個待嫁的姑娘一樣,看著麵前的兒郎醉酒般的酡紅了臉頰。
然而她張了張口,感到的卻隻有套馬索勒緊脖頸時,扣入血肉的疼痛。
就在她抱起安彤的瞬間,布林葛生手腕一揮,那個帶著根根細爪的套馬索便抓緊了夜妖嬈的脖子。這女子做戲慣了,從頭至尾竟然無人發覺。
套馬索韌性極好,索扣處又有數不清的細小鐵爪,一旦被製住,便唯有束手就擒。若是遇上烈性的馬兒,但凡那騎手使些力氣,馬兒從脖頸開始的一層皮肉便會被生生扯下。
她往日同宋寧墨一處久了,知道的甚是詳細。
於是,漠北正晌午的陽光下,戴著麵紗的女子安靜的站在伏屍遍野的戈壁上,不說不動。過了一會兒,有人見她哭泣卻又彎了眉眼,喜怒嗔癡一概從這張臉上流轉而過,如癲如狂。
東籬的眉心突突跳了幾下,叱馬站定。他的一雙眼早就尋到了那人,可戰局繁複,葛生的一把長刀早已明晃晃的架上了夜妖嬈的領口。
他的身後是近三萬中土戰士。
他的麵前是岌岌可危的漠北城池。
和,一個心心念念的夜妖嬈。
到底是遇上了古人常說的家國忠孝,魚與熊掌。兩全之說在東籬開來,根本是癡人說夢的無稽之談,哪知今日也輪到自己來做一番表率?
他苦笑,看定了葛生,“你要什麼?城池,抑或財富?”
“哈哈哈……東籬公子名不虛傳!爽快!爽快!”葛生聞言先是一愣,繼而開懷大笑,“想不到我數萬草原勇士辦不到的事情,一個小小的女人便輕而易舉的辦到了……當真是、天意啊,天意!”
他又笑了一陣,終於正色,“城池?我族人皆以天為蓋地為廬,要那城池作甚?!財富?我輩吃羊肉喝牛乳,逐水草而居,要那些破銅爛鐵為何?”
一番嘲諷,擲地有聲。布林通紅了一雙眼睛,狼一般的與東籬對峙。
東籬歎一口氣,緩緩道,“你狼子野心,又有些城府,可終究不夠寬厚容人,到了此時,你還不知自己敗在何處麼?”
“莫要與我講什麼忠義理智,就算是你今日舌上璨出蓮花來,我也不會將這女人交出去。”狹長的眸子眯起來,危險地氣息彌漫。一股醞釀已久的挑釁和凶狠蓄勢待發,他要屈服,要順從。
東籬手指微顫,不著痕跡的又緊了緊韁繩。
“你要什麼?”
“哦?我要什麼你便給麼?我要你背信棄義,投敵叛國……我要你為奴為仆,豬狗不如……怎樣?你給麼?”葛生揚起聲音,一句話震得整個漠北砰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