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
然而我確信無疑的是,這個戴著眼鏡默默偽裝著自我的忍足侑士已經將他的麵紗輕輕撩開了一角——盡管隻是短短的一刻,但我確實認為自己看到了月亮和太陽相似的部分。
那就是在麵對堅冰時,同樣不易察覺的溫柔而細膩的心。
29第二十八章
跡部家的客廳裏有一麵很大的牆壁是專門用來掛照片的。準確地說,是用來掛跡部景吾小時候的照片。
說是小時候,跡部也才剛剛過掉15歲生日而已。可那麵牆幾乎已經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都被掛滿了,我想隨便什麼人看一眼都會立即感歎“這真是個人生經驗豐富的孩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這天吃過晚飯後,我爸扛著他的相機說要出去拍點東西。他帶上了跡部景吾,還問我要不要也一起去。
我以要寫作業為由禮貌地拒絕了。真是詭異,我心想,跟跡部景吾一起出去拍照片?我可不想當電燈泡阻礙他們發展父子親情。
我爸自從和繼母住在一起後就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自然,他完全不需要繼續工作賺錢了。回到日本後他愛用的那台相機上就積了厚厚一層灰,我想我爸也是時候開始手癢想要擦掉灰塵重新操起他的老本行了。
我在樓上寫完了作業,下樓的時候我爸和跡部景吾早已出門了。
我走到客廳,發現繼母正站在那麵掛滿了跡部照片的牆壁前。
繼母的腳下墊著一張椅子,她站在那張椅子上搖搖晃晃地想掛一張照片上去。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客廳裏一個傭人都不在,我趕緊走了過去,扶住繼母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會摔下來。
“啊,謝謝你,麻裏奈。”繼母站在椅子上笑著對我說,“你寫完作業了?”
我點點頭,然後視線投向她手中的相框。她剛把一副跡部十歲時得到馬術比賽大獎的照片換下來。
“要掛新的上去嗎?”我問。
“是呀,好久沒換了,我覺得是時候給屋子裏添點新東西了。”
我眯起眼睛看著繼母掛上那張新的照片,然後吃驚地發現那張照片裏的人竟然不是跡部景吾,而是我和忍足向日的“猩猩三人組的勝利”。
“那是……辯論大賽的照片?”
為了確定我沒有看花眼,我向繼母問道。
“是的,我很喜歡這張。”繼母看著那張照片說,“你不覺得這張照得很好嗎?瞧,你們三個人笑得多開心。”
我不清楚繼母的用意,我隻是覺得在跡部景吾一眾金光燦燦帶著獎章的照片裏,惟獨隻有這一張顯得特別傻氣。
“我以為這麵牆是他專用的。”我說,“本來這裏全都是他的照片。”
繼母慢慢地從椅子上下來,將換下來的相框放到一邊。然後拉了拉裙子,重新笑吟吟地看著我。
“跟我來。”
說著,繼母挽起我的手,牽著我走到牆壁的一邊,那裏掛著一些跡部很小很小時候的照片。
“這麵牆記錄了景吾從小到大所有重要的人生經驗。”繼母說,“看,這是他剛滿一個月的時候。”
我順著繼母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緊閉雙眼,皮膚還帶著淡淡粉色的嬰兒印入眼簾。
“這是他剛學會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繼母指著稍微偏左的一張照片說,“我聽說一般孩子學會說的第一句話都是媽媽,可景吾卻是說的爸爸。”
在那張照片裏的嬰孩已經睜開了眼睛,圓圓的腦袋和肉呼呼的胳膊,很難把他和現在的跡部聯係在一起。
繼母牽著我慢慢順著照片的方向移動。照片似乎都是按照年份排列好的。
“這是他四歲的時候,那一年我把他送去了英國念書。”
淡淡發黃的照片裏,跡部已經漸漸有了一些小少爺的摸樣。他拉著繼母的手,戴著滑稽的小領結,板起麵孔看著鏡頭。
“他去英國後非常努力,比其他小朋友都要用功很多,在學校裏拿了很多獎。”
繼母的視線停留在一張跡部捧著獲獎證書的照片上。
“最佳辯手,和你一樣。”繼母的指尖拂過那張照片,“景吾是那所學校裏唯一拿到這個獎的日本人。我那時非常驕傲。”
她又細數了許多跡部拿過的獎,從小到大,加起來幾乎有上百個。馬術比賽,桌球比賽,演講比賽,鋼琴比賽,跡部在各個領域幾乎都是萬能的。我默默地看著繼母纖細的指尖在照片牆上緩緩遊走,感覺她像是在懷念什麼一般,每看到一張照片,就能勾起她的一段回憶。
“哦,看,這是景吾的爸爸,我的前夫。”
看起來差不多隻有七八歲大的跡部景吾正拿著一支跟他身高差不多長的高爾夫球棒,他身後站著一個表情敦厚的男人,那個男人正扶著他的手教他如何揮杆。
這就是跡部的爸爸,有著一副隨處可見的平庸長相的男人,一個和前妻以及兒子相距甚遠,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像處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景吾十歲那年我們離了婚。”繼母說道,她並不避諱有關前夫的話題,“景吾每年生日的時候都不會忘記去看他,有時候我懷疑他可能誤以為他是從他爸爸的肚子裏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