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第二口湯之後,我覺得所有進入我身體的水分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的身體像個空空的洞一樣,所有原本在裏麵的、或是後來進去裏麵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
“如果你沒有察覺這件事,它也許會變成一輩子的秘密。”
這是事實,我無法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不可能被世俗接受。
忍足擦完了眼鏡,他細心地把手帕疊好放回口袋。然後重新戴上了眼鏡。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他望著遠處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已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接著他收回目光。
“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當個很好的聆聽者。”忍足用仿佛在說“不用擔心”的表情看著我,“記得嗎?隻有我們倆是這裏唯一的怪人。”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令人感到安心。
“我曾經覺得很對不起你。”我低著頭說,“我曾經想過我硬是把你留在這裏,也許是違背了你的意願。”
馬上,我笑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忍足。
“現在我不這麼覺得了,你可以說我很自私,但這種時候有忍足在身邊,我真的覺得很安慰。”
忍足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著我,但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溫和。
“你沒有違背過我的意願,是我想要留在這裏。”
過了很久,忍足這麼說道。
“往後的高中三年裏,也希望你不會覺得有我號人物一直在身邊晃悠很麻煩。”
他終於露出了我喜歡的那種笑容。
我覺得身體裏的消失的東西跑回來了一些。我的身體又開始正常運轉了,頭腦也清晰了起來。
“啊!”我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忍足奇怪地問道。
“我把劇本忘在排練室裏了。”我摸著空空如也的衣服口袋說,“喝水的時候我好像把它放在一邊了……”
午休鈴聲一響,我就急忙和忍足離開了那裏,完全忘記了放在旁邊的劇本。
“對不起,我得回去拿一下。”
說完,我起身離開座位。
“我馬上就回來!”
忍足向我點了點頭。
我一路小跑進社辦大樓,因為正是午飯時間,樓裏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照一般情況來說學校是禁止學生在走廊裏奔跑的,但是既然四下無人,我也就無視校規一路跑向了排練室。
走廊裏回響著我的腳步聲,在快看到排練室窗戶的時候,我的腳步才放慢下來。
不知為何,當我走近排練室時,聽到從裏麵傳來了一陣愉悅的笑聲。
排練室裏似乎有人。
是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還留在排練室裏呢?是專門留下來用功練習的嗎?
帶著疑惑,我輕輕地走到了排練室的後門。
透過一旁排練室的窗戶,我看到裏麵站著兩個人。
——是跡部景吾和渡邊麗莎。
一種微妙的感覺浮上我的心頭,我沒有開門進去,也沒有挪動腳步走開,隻是悄悄地站在門後看著他們。
我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看到渡邊麗莎笑得很開心,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跡部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渡邊麗莎跟了過去。她站在他身旁,用手玩弄著他胸`前的領帶,舉止顯得非常親密。
渡邊麗莎的嘴唇動了幾下,她湊在跡部耳邊說了些什麼,但我聽不到她說的內容。或許我也不想聽到。
我看到的隻是渡邊麗莎在耳語完後,就幹脆坐到了跡部的大腿上。她用曖昧的眼神看著他,手漸漸地從他的領帶滑到他的胸口。
渡邊麗莎的另一隻手臂從後麵纏住了跡部的脖子,他們倆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然後,他們接吻了。
我站在門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雙腳就像被釘子釘在了地板上。
我這才知道我身體裏是有內髒的,但它們此時此刻全部都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不斷地往下沉,往下沉。
腦海裏有個煩人的聲音在嗡嗡作響。
【差勁、差勁、差勁、差勁透頂】
我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在說我還是在說跡部。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走了,我像一具空殼一樣,隻是這麼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
然而有一種微小的刺痛感在胸口逐漸擴大。它似乎在告訴我,你的靈魂好好的在這裏呢,它震驚得不知所措,迷茫得痛心疾首,它是這麼的不堪一擊,脆弱無能,一心隻想逃開。
我不難過,我一點也不難過。
沒有任何理由能使我感到難過。因為做出選擇的人是我自己。
我強迫自己看著這一幕,強迫自己將這一幕深深地印入腦海,日後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自己,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我沒有跟隨跡部墮入地獄。
一陣暈眩的惡心感襲來,我的胃正在扭成一團,我覺得自己快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