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實在是太冷了,走了一段路我就開始覺得,在冬天淋雨確實算不上什麼好主意。
我弓著背加快腳步,可就在我好端端地走在路邊時,一輛飛速開過的汽車濺起了一大片水花,把剛好走在一旁的我從頭到腳澆了個遍。
被雨水淋也就算了,被汙水濺了一身可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我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小提琴盒,雨水正慢慢洗刷著剛才濺到的汙漬,盡管我努力護著不讓它被淋濕,但看來還是難以保全它的安危。
我停下了腳步,一手提著盒子,一手把上身的外套脫了下來。我把濕透後變得很重的外套蓋在了小提琴盒上麵,把它整個裹了起來,然後重新抱在懷裏,繼續向前出發。
脫掉外套之後,我變得更冷了,幾乎是冷的難以忍受。脖子以下的部位幾乎全都凍麻木了,隻有牙齒在不停地打顫。
有一輛車從我身後駛來,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我謹慎地往裏邊靠了些,以免這輛車再衝過來又把我渾身上下澆個遍。
可奇怪的是,這輛車並沒有很快地開過我身邊,而是開得很慢很慢,幾乎是一直以跟著我的速度在緩慢地行駛著。
為什麼車會走的比人還慢?當我產生這個疑問的時候,那輛車已經慢慢地駛到了和我並行的地方。
車停了下來,我也停了下來。
車窗打開,坐在裏麵的人很快地衝我說了一句:“上車。”
大雨模糊了我的視線和聽覺,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辨認出來,坐在車裏對我說話的人是跡部景吾。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這輛豪華的長轎車,這才察覺正是跡部一直以來鍾愛的座駕。
跡部已經有多久沒和我說過話了?我沒有準確計算過。當我意識到他終於在事隔許久後主動開口說話了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莫名其妙的“上車”。
我的心頭忽然閃過一股難辨的滋味。但這也很快就被冰涼透心的雨水給澆沒了。
話說回來,為什麼跡部會出現在這裏?也許是剛好要回家吧,就和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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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樣要回一個家的我們此刻卻是有天壤之別的,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坐在車裏,而我站在雨中。
“發什麼呆,想被淋死嗎。”
見我站在那裏跟木頭似的沒反應,跡部皺起眉頭催促道。
我看著他,木訥地搖搖頭。
“不用了……”我的聲音和雨聲混雜在一起,很難辨清。
跡部沒有說話,我以為他沒有聽到我說什麼,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
“不用了……我走回去。”
他還是沒有說話。
雨水淋得我頭皮發麻,連牙齒都不再打顫了。我連脖子以上的部分好像也要失去知覺了,盡管如此我卻還是沒有要躲進車裏的打算。
我覺得跡部正和我站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遙遙相望。我過不去那邊,他也過不來這邊。
雨水像一道屏障將我們阻隔開來,我恍恍惚惚地想,不如就這麼淋著吧,幹脆就這麼淋死我也好。也許這樣還輕鬆一些。
“……你的小提琴。”跡部盯著我用外套裹住的盒子,“這玩意淋濕了也沒關係嗎?”
他的話喚起了我的一點知覺。
我更緊地摟住了鳳的小提琴,這是最不應該淋濕的東西,我確實是想保護它不被淋到的。
但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為什麼跡部會知道我用外套裹起來的盒子裏裝的是小提琴呢?
他是不可能知道的,除非他有什麼奇特的透視功能。
我聽到了跡部不耐煩的咂嘴聲,他稍微打開了一點車門,從車裏伸出一隻手來,似乎是想拽我進去。
我反射性地向後退了一步,跡部的手就這麼落空了。他坐在車裏用既生氣又驚訝的眼神瞪著我。
整個天空都像要塌下來似的,無邊無際的大雨一點都沒有要停下或者變小的意思。黑雲密布的天空讓人無法判斷時間的流逝,我和跡部就這麼奇怪地僵持著,除了傾瀉而下的雨聲外,我們的言語似乎都靜止在了這一刻。
忽然,我感覺有一道視線向這裏投來。我在迷糊中緩緩側過頭去,不遠處,忍足正打著一把青色的雨傘,直直地站在雨中。
隔著漫天風雨,我無法看清忍足臉上的表情。我和他默默凝視了對方一會兒,接著,忍足在昏暗的天色中朝這裏走來。
他走到我的麵前,停下,然後靜靜地看著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在這場暴雨中添了幾絲狼狽,可隻有忍足依然穿戴整齊,麵色一如往常,他淺淺地朝我笑了笑,把自己的雨傘放到了我的頭頂上。
“你好啊,跡部。”
忍足轉過頭去,平靜地對車裏的跡部說道。
跡部的眼神這一瞬間化為了冷漠,他麵色陰沉地看著忍足,沒有回應他。
“你不上車嗎?”
忍足問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