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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錦將蓋板蓋好,抽了腰間的匕首,一路跑至前樓,大街上早已慘叫連綿。女人、孩子、傷兵攥著手中所能找到的武器,麵對那些高頭大馬的胡人,他們的反抗顯得可笑之極,但此刻沒人有權力笑他們。
“都趴下!”君錦一邊拾起門後的彎刀,一邊對著街上的女人們疾呼,然後手起刀落,砍斷門柱上綁縛的麻繩,十幾支箭自二樓飛將出去,角度剛好能射殺馬上兵。
七八個胡人有三個中箭落馬,這給了蹲在地上的女人孩子機會,執起手中的武器就向落馬的胡人砍去。
“抓住那女人——”馬上一個大胡子的壯碩胡人,嚷著胡語。
君錦提著彎刀瞪視著他們,見他們的戰馬奔至大概兩丈遠時,再用力砍下左邊門柱上的麻繩,又是十幾支箭飛將過來,其中兩人落馬,還剩兩人——
君錦握緊刀柄,並不害怕——胡人來了,也就是說他已經……不能軟弱地自裁,至少,至少要殺一個帶過去讓他看!
兩個人裏,左邊那個更瘦小一點,她更容易刺中那人的心髒!
瞅著馬匹奔近,她一隻腳暗暗蹬住身後的門柱——她的力氣小,要借住一點力量,更要精準——他們要下馬了,她隻有一瞬間的機會……
就在他們下馬的一刹那,腳一蹬,她衝到了那瘦個的胡人麵前,用盡平生力氣刺向那人的心髒!
膽小?嬌弱?這個時候已經不再有強大與弱小的區別,有的隻是刹那間的勇氣,她要殺死那個胡人,一定要殺死——這是她唯一的念頭。
刺中那人的心髒後,刀柄迅速往回拔,鮮紅的血濺了她滿頭滿臉,原來血腥就是這麼得來的——他一直都過著這種生活啊……返回身,腦中空白到什麼也沒有,隻能看到她要殺的人的心窩,不過——
在彎刀刺進第二個人的心髒前,她的喉嚨被那人狠狠卡住,幾乎捏得她喘不過氣,她要死了吧?耳朵裏嗡嗡亂響……
她狠狠瞪著那胡人的眼,狠狠瞪著,用盡今生最深惡痛絕的眼神,直到她耳中的亂響漸漸消失時,她的手鬆動了,彎刀幾欲墜下,然後——她看著那胡人的臉漸漸遠去,耳中的亂響漸漸回來,然後又再次變得清淨——
她捂著喉嚨猛咳。
一名傷兵憑一條腿站立在胡人背後,狠狠勒住那胡人的脖子,然後一旁的白須老人用菜刀砍破那胡人的喉嚨。
“二娘子,沒事吧?”老人詢問。
“沒事。”君錦跪在地上,仍然咳嗽不止。
“小玉——”一聲淒吼,來自於一旁的婦人。
婦人背上的小嬰孩不知何時遭了一刀,滿身是血,婦人抱著女兒嘶號不已。
君錦勉強用彎刀支起身,來到婦人麵前,伸手試探嬰孩的腕脈——已經沒有任何跳動了……
君錦茫然地望著嘶號的婦人,不知作何反應,該死的胡人,該死的戰爭,怎麼忍心奪去這樣一條小生命!
茫然地抬頭望一眼街上,有胡人的死屍,更多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男女老幼都有,形如煉獄般的場麵,她這輩子都沒見過。
她忽然懂了,為什麼羅瞻那麼嗜戰,為什麼他誓死也要守住林嶺,守住鹿山,因為——想要沒有戰爭就必須去戰,否則那些虎狼會把人世撕咬成煉獄?當戰爭隻是軍人之間的事時,它隻能算是一種遊戲,可當它變成抉擇民族、百姓生死的東西時,就不能再當成遊戲來看了。
羅瞻啊,你是否若我想得這般理解呢?
坐到樓前的台階上,聽楚歌四起,這鹿山先祖自楚地而來,流傳下來的是思鄉的楚歌,聽上去雄渾而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