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中,十二騎分列馬車前後,往西北行去——
孩子總要長大,父母也總要老去,擔子總要交替,不管是緩緩燉沸還是烈火驟灼,結果都是水要沸騰。
就像燕雲總要易主。
***
到前線後,君錦沒見到丈夫,因為他沒功夫。
這兩天她一直呆在遠離戰場的地方,眺望著遠處的狼煙四起、喊殺震天,兩天了,螞蟻搬家似的,一隊人馬從東邊來到西邊,又一對人馬從西邊來到東邊,然後來回拉鋸——
像孩子的遊戲。
對於這種遊戲,她從無知到一知半解,再到熟識,早已失去了懼怕或敬畏之情,麻木了。
她隻希望他們能快快結束,該死的死,該傷的傷,該活的活下去,讓她早點見到他,不管是輸還是贏,是生還是死,她隻想看到他,或者他的屍體。
她當然知道眼下的戰況多麼焦灼,所以她才來,因為他說過殺了周蜀,他就可以隱退回林嶺,與她一起。①思①兔①網①
他欠她多少年的等待?他得還啊。
“夫人,進軍鼓停了!”陸原迫不及待的衝進小院裏,聲音夾雜著難以名狀的興奮——男人對戰爭似乎都有奇特的原始崇拜。
其實輸贏還不都一樣麼?
放下手上的茶杯,輕道:“去看看吧。”
☆、七十六 半城狼煙 (下)
那是座空城,到處都是黑煙、殘火,以及橫七豎八的屍身,她的坐下白馬沿著屍體間隙的空檔跳踩而去——
既然她能順當地進城,自然是羅軍贏了。
聽說周蜀駐紮在這小城裏,不知他有沒有捉到或殺了他,她現在隻想知道那周蜀的生與死——想來也是可笑,她的希望居然寄托在一個陌生人身上。
馬背上的視線很開闊,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難怪男人們都愛登高望遠。
她知道他沒事,因為她已經看到他完好地站在十字街心,像廟裏的塑像一般,穩穩的主劍而立,那背影真是偉岸——她找了個不錯的男人呢。
也許是女人出現在戰場上很奇怪,尤其還是這般一身潔淨的嬌柔女子,沿路打掃戰場的兵丁都忍不住偷瞄過來。
白衣白馬、素淨清麗的俏婦人行在這煙血髒亂、淒慘如地獄的戰場上,簡直在玷汙聖潔。
白馬停在了離他半丈外的地方,她沒開口叫他,而他卻自然而然地轉頭看過來。
她以為他會生氣暴怒,可他沒有,他隻是有些吃驚——
難得他也會有被俯視到吃驚的時候。
“那姓周的呢?”她問。
他失笑,因為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她,“跑了。”
“你不是常勝將軍?怎麼讓他跑了?”讓人扼腕啊。
他沒答話,隻是衝她招招手,見她要下馬,阻道:“太髒,別下來。”親自走過去,為她牽馬墜蹬——他這輩子隻為妻子做過這件事。
夫妻倆找了處空蕩的茶館,對坐窗前,這情形還真是怪異,外麵是烽煙殘餘的戰場,而他們卻在這兒閑適的談天。
他問她:“午飯還沒吃吧?餓不餓?”
君錦看一眼窗外的淒慘景象,笑歎:“你知道我的毛病,如此場麵,怎能下咽?”
也對,她衣食住行都很講究,連吃飯都要講求氛圍,而他卻從來沒對自身的享受講究過,有時連自己都會感歎,他們這二十多年是怎麼一起度過的?
侍衛為他端上粗糙的飯食,他兩天隻吃了一頓飯,自然是餓壞了。拿起筷子在茶水中輕沾一下,這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