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見母親這樣,就跟她說:“你先別慌。咱們真要走,還得先準備準備。我的先把我的鼓架好好修修,再去街上進一些木梳篦子;咱們半路上我一邊說書一邊養活你,順便打聽咱娃的消息。
有空的話,我們還可以賣一些木梳篦子。你可以先去老大那裏要一份報紙。咱們總得知道要去江西那個地方吧。然後你再拿上報紙去你弟弟家,讓他把具體的坐車路線跟你說說,最好讓他用紙寫清楚。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可是,咱倆都不識字,就算寫了地址,又看不懂,有什麼用?”“我說你腦子死吧你還不承認。咱們看不懂,難道不會問人?”父親說。母親聽父親說的有理,當時就找到大哥,向他要江西那個信息部的報紙。
大哥問她幹什麼用,母親說要去找我。大哥說:“媽,你閑得沒事幹了。按我的意思,你就在家好好待著。過一段時間,他自己就會回來的。”“可是,我受不了。再這樣下去,恐怕你們要做棺材埋我。”
母親說著哭起來。大哥就勸她說:“媽,我沒法說你。你先想想,老三把你們老倆擺置得還不夠嗎?他從我們村考上鄉中又跑回來,最後考上高中又不上了,又在家寫小說。
寫小說就寫了吧,又要跑到江西去,害得你們又要去找他。從小到大,我和老二,建英(我姐的名字),哪個不是安安分分?就他不聽話,喜歡離家出走。你難道不記得以前為了一點小事和你吵了嘴,他一出去就是一天兩天。
都以為他不回來了,可沒人理他,自己又回來了。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又何苦那麼掛心。“
“就是以前有先例,我才覺得這次有點異常,說不定現在已經死了也很難說。”“要是死了,你再去找他有什麼用?”大哥說。“死了我總得把屍首運回來吧。難道讓他當個流浪魂?”
母親說到這裏,真的以為我已經死了一樣,忍不住又抽泣起來。雖沒有哭聲,但越是這種無聲之泣,氣噎喉堵,越是難受。
大哥見他執意要去,也不再阻攔,隨手從自家的條幾上拿了一份報紙遞給她然後說:“好了,好了,你們想去就去吧。家裏的事我會幫你們料理的。”母親拿到報紙,也不再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舅舅家。
你道我父親為何讓我母親去找我小舅而我母親也願意大老遠的跑一趟?那是因為我小舅早些年當過幾年教師,也算是一個有文化的人;再者,外婆當時還健在,母親也想順道看看外婆。因為母親想,如果找不到我,就不打算活著回來,也有點跟外婆訣別之意。
母親到了小舅家,剛好小舅一家人都在。母親分別和他們打了招呼,就來到外婆屋裏和外婆聊起天來。當然,我母親不敢把她要出去找我的想法告訴外婆。
母親在外婆那裏坐了有半個小時左右,就出來找小舅,向他說了要和父親去江西找我,又不知道坐車路線,專門來問他的事。
小舅起先也勸我母親不要去,但見她決心一下,又想到兒女之事最掛人心,就找了張中國地圖,向她講了坐車的路線,然後小舅又向母親交代說:“你們要去江西,一定要記住兩個地方,一個是湖北武昌,一個是江西南昌。
記清楚了,武昌,南昌,你回去把這兩個地方先告訴我姐夫,他記性好。”我母親聽後點點頭。準備起身時,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跟我小舅說:“你姐夫讓你把具體的地方用個筆記下來。”
我小舅一聽說,就去條幾上取了紙和筆,把他們要去的地方一一寫了下來。然後,他們又在一起聊了一會天,我母親就回家了。
母親回家後,父親已經把他的鼓架修好,也去集市上買了些木梳篦子回來。但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錢。說實話,自從二哥走後,我家的境況實在窘迫得很,而當時又是黃春季節,沒有一點收入來源。
我母親就和父親商量賣麥。可是,那一年的小麥在先一年的秋天已經賣了一大部分了,所剩下的隻是能堅持到當年收新麥,再者,母親害怕萬一我回來了,家裏又添了一張嘴,就更加趕不上收新麥了。
所以,商量來商量去,就放棄了這個計劃。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借錢。我母親性格寬厚,在村上人緣很好,東湊西湊,總算湊了35塊錢。不管夠不夠,反正就那麼多了。萬一不夠,我父親不是還可以說書嗎。
一切準備停當,我父親問母親該怎樣找我,母親說:“我是這樣想的:要是咱們直接去南昌,一來車費不夠,二來即便到了江西,也不見得他就在那裏。說不定他流落到半路呢。
前天我去咱們一個侄媳家串門子,她說她在咱們娃走的那一天在河堤上遇到了他,還和他打了招呼,我猜想他很可能是從唐河他姨媽家那邊走的。
依我看不如這樣。我們明天先去我妹妹家,在她家待一天,然後去湖北說書。咱們一邊說書一邊打聽咱娃的消息。萬一打聽不到,咱們賺了錢再去江西,你看這樣行不行?”父親一聽母親這樣說,拍著手掌叫到:“好,好,我也是這樣想的。那咱們明天就走吧。”母親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