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劉大成疑心起來,他又往那診書上看了一遍,道:“娘你秋日裏不是還下地做農活嗎?怎的現在就病成這樣了?”
劉婆子翻翻眼皮道:“我下地做活也是不得已,你們一個二個都指不上,難道要讓那糧食都爛到地裏不成?”
這句話噎回了劉大成,他覺得劉婆子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劉婆子跟村子裏的許多婦人一樣,她們十五歲及笄,便可以成親生育孩子,到了有孫子的年齡約是三十來歲。即便是當了婆婆也能下地做農活。
劉大成辯解道:“娘之前都沒說自己身體不行下不了地,現在反而來指責兒子,兒子覺得不能接受。”
這時劉大嫂走了進來,“娘這段時間總是說心口難受,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
“就是咯。你們呆在後院哪裏知道情況,還是老大媳婦最了解我。”劉婆子氣哼哼道。
劉大成頓時覺得這診書紮手紮眼,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娘病了好生看病就是,這地是兒子分到的僅有家產,若是給了大哥兒子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前些天見田小滿整日畫些符號和記號,當然他看不明白,還是聽到劉嬌杏問過田小滿,得知她那是在計劃兩畝地的種植情況。
若是擱到從前,劉大成對劉婆子是那種你有求我必應的心理,他的身體發膚都來自於爹娘,既然劉婆子要把地拿回去,他肯定服從。可現在他感知到了田小滿對那兩畝地的渴望,便不願意輕易撒手。
劉婆子眯了下眼睛,道:“有些話我以前沒有給你明講,總覺得你還小。可現在你已經成親娶媳婦了,還有個拴子養在跟前,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遮著掩著不提了。”
劉大成眼皮子跳了一下。小時候他跟爹親跟娘卻有距離感,意識到這一點是緣有一回他從外頭的渠溝邊摘了一把野花,興衝衝地拿回來給劉婆子。那個時候他跟村子裏打鐵的顧老幺玩得很好,顧老幺說他娘最喜歡這野花,劉大成便拿了來討劉婆子的歡心。
那個場景劉大成記得很清楚,劉婆子正跟幾個婦人在院子裏閑聊,正是春天好時節,空氣裏彌漫著暖意,風兒更是輕柔,背景的藍天像是被水洗過了似的那般純淨。
他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獻寶似的把花舉到了劉婆子跟前。那時她還沒有現今這般衰老,皮膚光潤,黑亮的發髻齊整地梳在腦手。
劉婆子接過他手裏的野花,眉頭還皺了一下,看了一眼就丟到了旁邊,仿佛根本沒有看到正眼巴巴等誇獎的他。
劉大成失望地朝院子外頭走去,背後還傳來劉婆子隱隱的說話聲,“要不是我生他的時候難產……”他那個時候歲數小,不知道這句話正說的是他。後來漸漸有所明白,卻也沒有機會再問劉婆子。他隻是察覺劉婆子似乎不喜歡他,看他的時候還有種厭惡感。這也是後來他有機會去學藝他毫不猶豫離開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