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滿腳步輕快地來到趙金貴家鋪子的後院外,這條線路是餘婆婆踩出來的。不過這後院一片漆黑,半點光線也沒有。她一思忖,調轉方向去了香樂坊。香樂坊在下遠街的另一頭,門上懸掛著幾盞紅燈籠,在黑夜裏發出微弱的光。門口的光雖弱,但那處卻熱鬧,還沒走到近處就能聽到裏頭傳出的笑鬧聲。
餘婆婆告訴過田小滿有一處地方能攀到樓上,此時她繞到後門僻靜之處,伸手抓住自屋簷垂下的一道橫木,腳踩著牆上的凸起物,一使力便到了屋頂之上。
田小滿身體輕盈,此時又提著一口氣,踩在屋脊上如同貓步踏雪,悄無聲息。她沿著後窗的行廊一間間看過去,最後閃身停在一處窗子旁邊。
窗子沒有關嚴實,裏麵拉著一層粉絹製的簾子,有燈光透出來。田小滿將身子貼近牆壁,還沒等她探頭,就聽見一個粗俗的聲音傳出來,“那婦人心太毒了!我不過是說她種子有問題,她就設計把我屋子搶走。”這聲音是孫興旺的,剛才正是這聲音讓田小滿發現了目標,繼而停下腳步。
她側身向裏望去,隻見孫興旺、孫小六、趙金貴,還有一個以前見過的人,他們四個圍案而坐。案上擺著一些下酒的吃食和一罐子酒。
胡時進見趙金貴喝了口酒沒有搭話,撇嘴道:“你光罵她有何用?是個男人就搶回來!”
孫興旺的嘴被堵住,他喝了一大口悶酒,悻悻道:“改日叫她撞我手裏,不死也得讓她脫層皮。”
胡時進笑道:“這還改什麼日喲,孫小六不是現在的麼?他在那婦人家裏做泥工,不知有多方便呢!”
孫興旺眉頭一跳,又灌了一杯酒下肚,臉上浮起酒糟紅,看眼孫小六,又搖頭瞪眼道:“金貴兄,上次我聽胡兄說你有高人撐腰。你就給兄弟透個話吧,你能不能保我全身而退?”
趙金貴瞥了眼孫興旺,他也喝了不少酒,但臉色如常,“你聽他胡嘞個什麼,這地方隻適合喝酒!”
田小滿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這孫興旺是賊心不死,就想在自己這裏生事。孫小六看來沒他麵上那麼老實,很有可能動手腳。而趙金貴看起來比以前有城府,他後頭有甚高人?田小滿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針對自己。
正琢磨這些事情時,趙金貴讓胡時進叫來兩個坊女。轉眼之間,孫興旺和胡時進一人摟了一個,穢語汙言撲窗而出。田小滿皺了眉頭,知道今晚隻能到此結束。她慢慢退後,按原路返還,從位置較低處跳到地麵。
在大良朝,官麵上對香樂坊這種地方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存在的。不過它們所處位置比較偏,以免對鄉風鄉俗產生不良影響。田小滿抬頭看看天邊那層薄月,估計娃們已經睡覺了,心便沒那麼急了。晚風送爽,她在月色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平民百姓已經睡了,可香樂坊這裏仍然是人來人往,有人往裏走,也有人往外出。月色溶溶卻不明朗,田小滿黑衣在身黑巾包麵獨走路邊也不顯得突兀。平日裏,田小滿要處理鋪子糧倉等事務,可以說是身邊人不斷。即使是休息時,也要看管兩個年幼的兒子。可以說此時她是忙裏偷閑,難得地讓思緒在夜空裏飄了一會兒。